奔流新闻04-07 19:03
马伯庸又出新的历史小说了!日前,他的长篇新作《食南之徒》已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和中南博集天卷共同出版上市。
马伯庸新著《食南之徒》
一如昔日的《风起陇西》《风起洛阳》《显微镜下的大明》《长安的荔枝》《两京十五日》,马教授又从历史的缝隙里发现了某些遗落的细节,脑洞大开,从而铺陈出一个精彩的悬疑故事。
书中的主人公唐蒙明面上是西汉使者,但似乎是一枚吃货伪装的,他出使到了当时最会吃的南越之国,有美食的“挑逗”,他将如何完成自己的使命?
《食南之徒》的构思和马伯庸到广州南越王博物院参观的经历有关。
南越国木简,编号068号“一枣一木”清晰可见(南越王博物院馆藏)
该院陈列着一种木简,是枣树的园林档案:
简090. 高平日枣一木,第廿三。实卅百廿六枚;简068. 壶枣一木,第九十四。实九百八十六枚;简069. 壶枣一木,第百。实三百十五枚。
这表明南越国已经种植枣树,将其编号管理并记录在册。
所谓“壶枣”和“高平日枣”分别是两种古枣的名称。据考证,“壶枣”应是一种下大上锐,形如壶的大型枣,很可能就是今天仍在山西中部广泛种植的“壶瓶枣”的祖先;而后者可能与今天山西的“高平小枣”、北京的“北京白枣”、陕西的“小日月枣”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马伯庸的脑海里荡起阵阵涟漪:广东没有野生枣树,南越的枣树是哪里移植而来?
马伯庸查阅了相关史料,发现第一代南越王赵佗是河北真定(今河北正定)人,而枣树恰好是真定特产,可以说汉以后岭南地区出现的枣树种植,都源于赵佗这种乡思的产物。
在南越王博物院还可以看到两件南越王墓鎏金铜壶,据说在发掘出土时,里面有许多枣核,原应装满了壶枣,可见南越王对枣钟爱有加。
爱吃枣的南越王赵佗的创业生涯可不简单: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曾经派出一支军队继续南下拓荒,修筑灵渠,将岭南百越之地纳入中华版图,设立了南海、桂林诸郡。
秦末混战时,这支军队的统帅赵佗倚仗地利,封锁五岭险关,自立为王,国号“南越”。最鼎盛时,南越国的疆土包括了今天的中国广东、广西大部、福建一部分、海南以及越南北部中部。
南越国建立伊始,赵佗实施“和辑百越”政策,引入中原农耕技术与先进文化,使岭南地区迅速从百越征战、刀耕火种的氏族社会平稳进入农耕文明时代,同时又将异域文化和海洋文化引进岭南以至中原地区,开启岭南文明千年辉煌。同时,南越国时期海上交往为海上丝绸之路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想念家乡壶枣的味道,赵佗就把壶枣树种满了宫苑。
除了勾动马伯庸灵感的南越木简之外,在南越王博物院中,还可以看到“蕃禺”铜鼎、越式铜鼎、铜鍪、铜烤炉等炊具,反映出的水濡、火烹、烘烤、曝晒、烟熏、风干、冰镇、盐腌、发酵等烹饪手段,不由让人感慨,两千多年前的岭南已是“吃货”的天堂。
从考古发现来看,秦汉时期南越地区的饮食资源极为丰富,这里的农作物品类繁多,渔猎资源也应有尽有。人们多以稻米或黍米为主食,同时种植有粟、菽、薏米、芋、大麻子等农作物;秦汉时期岭南地区人工栽培的瓜果品类丰富,以荔枝、杨梅为代表的岭南佳果一直享誉至今,包括葫芦、葡萄、罗浮柿、甜瓜、荔枝、杨梅等等;岭南人“爱吃”自古如此,对肉食资源的开发利用颇为充分,除牛、猪、羊、鸡,还有鱼、虾、蟹、贝等水产,甚至飞禽走兽、蛇虫鼠蚁等都曾被南越人当作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有那么多美食挑动口腹之欲,唐蒙将如何自处?然而美食背后却涌动着南北对峙、族群隔阂、权位争斗、国策兴废……时局波谲云诡,本书主人公唐蒙能信赖的只有美食,能够破局的也只有那颗追求极致美食的心。误打误撞,唐蒙敏感的味蕾体验竟然拓展了大汉对中华版图的认知……
马伯庸新著《食南之徒》
考古发现,汉代南越地区的调味品种类很多,主要有盐、糖、花椒、姜、酱等,当时的饮食追求原料的本味,而花椒、生姜等作为调味料,对生鲜的烹饪极为重要。
南越王墓出土过一种姜礤,设计巧妙,便于提取姜汁,体现了南越贵族的饮食偏好。
提取姜汁的姜礤(南越王博物院馆藏)
陶联罐是岭南汉墓出土文物中最具特色的饮食器具之一,往往由3至5个小罐连缀组成,轻巧别致,用来盛干果或调味料。
本书主人公唐蒙念念不忘的“枸酱”实际上是一种来自蜀地的美味酱料,却在南越风行一时。
“枸酱”在《史记·西南夷列传》里确有记载:“建元六年,大行王恢击东越,东越杀王郢以报。恢因兵威使番阳令唐蒙风指晓南越。南越食蒙蜀枸酱,蒙问所从来,曰‘道西北牂牁,牂牁江广数里,出番禺城下’。蒙归至长安,问蜀贾人,贾人曰:‘独蜀出枸酱,多持窃出市夜郎。夜郎者,临牂牁江,江广百余步,足以行船。南越以财物役属夜郎,西至同师,然亦不能臣使也。’……上乃拜蒙为郎中将,将千人,食重万余人,从巴蜀筰关入,遂见夜郎侯多同。蒙厚赐,喻以威德,约为置吏……发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牂牁江……及至南越反,上使驰义侯因犍为发南夷兵。”
“番阳”就是现在的鄱阳县,因鄱阳湖而得名。一个江西县令临时受命出使广州,吃到了一种据说来自四川的美味酱料,好奇追问之下,得知是通过内河航运从西北而来。当他回到陕西,在西安找到卖酱料的四川商人询问时,却得知这种酱是从四川卖到贵州,再由贵州穿过广西转运到广州。
“枸酱”究竟是什么食材调味而成?马伯庸在本书后记中提到:“在《史记》的各处记载中,此物一直写作‘枸酱’,而到了西晋年间成书的《南方草木状》,又将之写成‘蒟酱’。至于它的真身到底为何,历来众说纷纭,从古至今猜想至少有十几种:蒟蒻、蒌叶、筚茇、竹茶、扶留藤、枸杞、魔芋、红籽树、枳椇、海椒、生姜等等,并无定论。”
于是枸酱留在了史书中,被一众当代美食奉为源头,讲出了无数传奇。这正是“一个人与一味酱料的偶然相遇,竟在历史长河上悄悄鼓动了一阵轻风,吹开了笼罩在大汉西疆与南疆版图上的迷雾,从西北到东南划出了一条新的连接线”。
陶鸮形五联罐,是一种盛食器(南越王博物院馆藏)
书中的南越王赵佗在所辖领地仍循秦制秦俗。每逢汉使来访,必然留在身边长聊家常,招待好故土来客。甚至还托老兵从故乡带来壶枣树苗,即便水土不服不宜栽种,依然将其遍植殿宇之间。
在马伯庸的想象里,年老的赵佗将自己居住的独舍建在其中,老年后常常一个人待在这里,每晚临睡前一定要喝一碗“壶枣睡菜粥”。旁人只当是百岁老人的养生怪癖,只有唐蒙从中看到了他的“孤独”与“思乡”,这是食物所映射出来的内心世界。
马伯庸和那位远离中原,在岭南开创基业的赵佗显然是共情了:“赵佗当时已经是一个老人,他思念家乡,但没有办法回去,就只能通过外交手段移植一批枣树放回到南越王宫里,他想家的时候就走到这片树林里待一会儿,闻闻枣树的清香,嚼一嚼枣子,怀念一下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我想到这里,就觉得赵佗其实也挺可怜的,虽然他活了103岁,虽然他权倾天下,但是他内心的这种寂寞,也无处排解。”
和人的情感有关的细节,总会令马伯庸动容。“这么一联想,历史不再是冷冰冰的竹简文书,而是充满了人的味道。”
马伯庸在后记中说:“这个故事最有趣的地方,其实不是唐蒙这位美食侦探的经历,而是它所展现出的地理认知……在那个时代的西汉人眼中,中原之外的广大地区被重重迷雾所笼罩。若要把这些地图点亮,需要有勇气、有谋略以及有着超越时代的地理直觉。正是有唐蒙、张骞这样的人不断探索,才把‘茫然无知’变成‘显而易见’,开启了汉文化向南拓展的大潮,乃至形成今日之版图。地理认知改变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就像马伯庸的每一本历史小说都会衍生出同名的爆款影视剧,据说,腾讯视频、北京凤鸣九天已买下《食南之徒》改编权,同名电视剧剧本正在创作中,预计于今年年底开机。一个美食的历史传奇如何在屏幕上演绎得活色生香,让人充满期待。
文丨奔流新闻记者 刘小雷
奔流新闻线索报料方式
电话:19530461646
微信:BL19530461646
拍客:710060272@qq.com
编辑:梁秋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