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2025优选中短篇 | 1月，江水苍苍，富贵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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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在报刊网络中，中短篇小说数量众多，优质作品同样不少，为了将它们推介给广大读者，2022年，中国作家网特推出“优选中短篇”栏目。每月一期，以音视频形式线上连接，听专家学者分享各自阅读并喜欢的一部中短篇小说。本期7位推介人为聂梦、黄德海、宋嵩、马兵、徐刚、郭冰茹，何同彬。

——编者按

本期推介作品

点击最下方“阅读原文”即可阅读本期7篇推介作品

《瓦亭仙》陈清泓

短篇小说，《山东文学》2025年第1期，责编李静

《海水快乐地说》邓一光

短篇小说，《十月》2025年第1期，责编谷禾

《富贵如云》刘汀

中篇小说，《北京文学》2025年第1期，责编张颐雯、侯磊

《重游》林培源

中篇小说，《芙蓉》2025年第1期，责编杨晓澜

《暴走凌晨》商略

中篇小说，《野草》2025年第1期，责编赵斐虹

《江水苍苍》汤成难

中篇小说，《人民文学》2025年第1期，责编梁豪

《吃饱记》薛超伟

短篇小说，《江南》2025年第1期，责编高亚鸣

马兵推介作品：

陈清泓《瓦亭仙》

这篇小说纤细又深入，纤细体现在小说用内聚焦的叙事视点呈现出一个青年女性对性别疼痛的感知，奶奶的人之将死，母亲与女鬼传说的暗自关联，自身陷入职场和情场困扰的心理危机等等，都得到了微妙又深刻的书写，而“瓦亭仙”也就是鹳鸟这一意象的加入也增强了小说的这种纤细。深入则体现于小说对女性命运思考的锐度，小说中所有的女性，无论是活着的还是逝去的，白领还是底层，都不免于一种被描述、被观察的命运，包括叙事者去拍摄女清洁工的素材也是如此，她们的抗争有时也是自我弱势情境的体现。作为一个新人的作品，母亲就是女鬼清薇传说的源头，这一情节设置显得有点巧合，但瑕不掩瑜，小说有着内在的清醒和怜悯，而对过江楼等的描写所带来的“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的慨叹也很动人。

黄德海推介作品：

邓一光《海水快乐地说》

小说主要写的是前生物课老师、后变为蚝农的老淡的故事。起初的时候，作品一派宁静，仿佛来自古代的田园小诗，悠闲的日子和绵延的时光铺满了那片金黄色的浅滩。随着情节进展，老淡和孩子的对话成为作品的中心，谈话内容丰富，年长者的宽厚和孩子的天真跃然纸上，如同把儿童当成对手而不是受教者的好读物，里面有着不断处于调整中的关心和善意。接下来，情景转换，往事慢慢浮现，一场火灾导致的意外中断了生长中的爱情，从大火中存活下来的那对男女没能终成眷属，却又以各自的方式守护着对方，情深意浓却出之以风轻云淡，似乎宋代的小词——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结尾，开阔的大海和不断逝去的时间把浓烈的情感化开了一些，世界复又显现出起首时的平静安详，而某种不会消失的余韵留在了浪花和海风里。

徐刚推介作品：

刘汀《富贵如云》

在《富贵如云》中，刘汀以回忆视角引入了一位极为特殊的人物——富贵哥，从而为“新北京文学”人物画廊增添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典型人物。“富贵哥”身上无疑有着典型的“老北京性格”：局气、仗义，古道热肠，却又多少有些咋咋呼呼。小说里的“富贵哥”自然是一个可笑之人，但他又是一个单纯的人，一位纯粹的人。这位“有心有肺、有情有义的神经病”，他的难得与可贵在于，这个世界有太多无心无肺、无情无义之人。从这个角度，我们就不难感受“富贵哥”之死所带来的“巨大的悲伤和孤独”了。通过“富贵哥”与“我”的相互镜鉴，小说让我们所有人看到了一个并不熟悉的崭新世界。我们陡然发现，世界并不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每个人都是一个世界，都有着独一无二的人生境遇，这正是“富贵哥”带给我们的人生启示。

郭冰茹推介作品：

林培源《重游》

《重游》的故事从一个饭局开始，朋友请一位马来西亚的华侨导演吃饭，听说他是到潮州找拍片灵感的，也邀“我”作陪。而“我”作为一个关心家乡文化的学者，也刚刚结束了一场关于潮汕文化的讲座，便欣然前往。这个饭局在普通话、潮汕话夹着粤语和英文单词的谈笑风生中渐入佳境，但引起“我”兴趣的并不是导演而是导演的父亲。从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口中，“我”得知了他作为马来西亚的二代移民与父辈在生活道路、家庭观念、文化认同方面的种种矛盾。小说中让“我”与七旬老人心有戚戚的，是老人与父辈之间的矛盾同样出现在“我”自己的小家庭中，因为“我”的妻子也无法接受“我”的家乡习俗，无法接受潮汕话作为我们女儿的母语。《重游》讲述的故事并不新，指向的也是那个古老的乡愁主题，但小说并不只有乡愁，只有我们常说的文化寻根或身份认同，而是从旁观的视角带入了这种乡愁内含的矛盾性和复杂性，显现出代际之间、家庭内部存在的认同困境。事实上，对身份和文化的认同感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它需要我们去学习，去接受，去理解，尤其在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乡土、离开故园的当下。

宋嵩介作品：

商略《暴走凌晨》

小说主人公“我”的父亲去城里打工后，托关系把独自留在乡下生活的“我”转进了花坎镇八中读书。“我”的村庄离镇上有二十里的距离，每天上学要走两个钟头，因此，“我”第一天报到就迟到了，还被祁老师起了一个“懒觉先生”的绰号。镇上的同学大都看不起乡下来的新生，“我”还在短短的几天里两次被人冤枉作小偷。教体育的童老师得知“我”每天往返学校要走四十里之后，鼓动“我”跟他练竞走，齐宗道偶然因为练立定跳远而摔成了重伤，镇上的同学却都认为是“我”为了挤掉竞争对手而把他推下了水渠。不堪忍受诬陷的“我”愤然离开学校，连续步行几天到城里去寻找父亲。在小说的结尾，父子二人在除夕之夜里放鞭炮，却险些引发火灾烧掉一户城里人的房子，就这样带着一种对城市生活的虚幻的陌生感迎来了新年。

《暴走凌晨》借助一个懵懂少年的视角重新考察了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给我们带来了一种新鲜感。作者的文字风趣，但俏皮中却总是透露出淡淡的无奈、自嘲甚至愤怒，比如说，当镇上同学祁老四诬陷“我”把齐宗道推下水渠时，指责“我”说“你这种人，一点不淳朴”。一旦城镇人对乡下人说出“淳朴”二字，往往就意味着他们又想占便宜了。类似的细节在这篇小说中比比皆是，发人深省。在同时代的作者们都在挖空心思寻找新的创作题材的时候，商略却给“城乡差距”这只“旧瓶”装进了“新酒”，《暴走凌晨》这篇小说因此就超越了单纯的文本层面而具有了特殊的价值。

聂梦推介作品：

汤成难《江水苍苍》

长江到达瓜洲的时候，舒缓了奔腾之势，江面变得宽阔起来，向一位年轻的写作者展开它的沉稳与浩瀚。汤成难面对瓜州古渡、江水苍苍，首先想到的是时间。小说共包含三重叙事，杜十娘的爱恨悲欢、老者的家族隐秘以及“我”的情感成长，三段时空因铜币断碑彼此关联，又因“我”的追索查考而迂回往复。时间的长河里，人不过是一滴细小的水珠；再多的故事，也终将湮没在渡口江畔无以计数的迎来送往里。小说中，作者借人物之口喟叹，当自然与物成为永恒，人就成了过客。但过客的故事仍然值得记颂。这是因为，人的尊严与情意，让他们在无尽的诞生消融中得以凸显，而基于尊严与情意的选择，决定了往事如磐，现实如盖。这也是继时间之后，《江水苍苍》处理的另一个重要主题。

何同彬推介作品：

薛超伟《吃饱记》

《吃饱记》兼具天真与感伤，因此就显得既动人又耐人寻味。这让我们很自然地想到帕慕克，他认为自己年轻时的创作之路就是“如何谨慎地在‘天真’与‘感伤’之间徘徊”，薛超伟无疑正在努力找寻天真小说家和感伤小说家之间的平衡，并且表现出了让人期待的、“朝着小说的中心前进”的信仰和技术。《吃饱记》构筑的是一个传统的、古典的梦境，内部的记忆装置关联着非常丰富的文化和心理，因此其所传导出的“天真”与“感伤”也就更为动人心魄。“厌厌”，一只会讲话（更会倾听）的猫，是这篇小说的“隐秘中心”，由“它”所完成的、与几位“故人”的温柔交流（包括那个由地方、时代、食物和语言混合而成的“氛围”），有力地塑造了小说家感知到的、我们生命和文化中的那些“天真”的“持有”和“感伤”的“失去”。因此，《吃饱记》毋宁说是《饥饿记》。薛超伟正是以其“天真”和“感伤”的平衡术，在力图恢复或者说重构我们交流经验（也即讲故事和听故事）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