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黄河客户端3小时前
经济观察报 周悦/文 当26岁的林韵抵达攀岩墙的顶点时,围观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完成这项挑战的林韵是一名右腿截肢者,他借助一条智能仿生腿发力,踩住了每一个岩点。
林韵从小就是运动健将,以体育成绩全市前三被重点高中录取。然而,中考后第三天,意外降临。自此,行走成为他最害怕的事情。他曾试过无数假肢,这些假肢要么只有装饰作用,要么让他受尽折磨。“我穿着传统机械假肢,就像拄着一条不稳的拐杖,走平地都会摔倒,要麻烦周围人。拖着假腿时,我只能甩胯,半步半步往前迈,腰椎痛,会变形,姿势也怪,因此被起了各种外号”,这一度让林韵很痛苦,不愿意走出家门。
2021年,林韵报名成为强脑科技的智能仿生腿研发测试兼产品体验官。此后,他不仅实现了自如的行走,还完成了攀岩、冲浪、跳伞等极限运动。
如今,强脑科技的仿生腿已经实现量产,走出了从实验室到市场的关键一步。
2月以来,因为杭州“六小龙”的新闻热度,强脑科技被慕名而来的参访者踏破门槛。在这里,参访者不仅能看到林韵们大步流星,仿生手的使用者们弹钢琴、写书法,还能看到他们与工程师、科学家共同调试设备、研发新产品。
目前,强脑科技已完成约3亿美元融资并投入研发,在脑机接口领域中与马斯克的Neuralink并列为全球融资规模最大的两家公司。
在马斯克的想象里,脑机接口技术最后会帮助人类达到“永生”,保存人类的记忆和大脑信息。他选择了风险更大的侵入式脑机接口技术——通过开颅将电极插入大脑,率先帮助全身瘫痪的病人和失明的人进行恢复。
强脑科技选择了另一条路线。在强脑科技创始人韩璧丞看来,非侵入式脑机接口路线前景更广。最基础的,是让残障人士有尊严地活着。
韩璧丞提到,在中国,肢体残疾的残障人士有2472万,然而假肢的使用率可能不到1%,动辄几十万的进口假肢让他们难以负担。
韩璧丞希望,在未来10年,能够帮助100万肢残人士安装神经智能假肢并恢复日常生活,能够帮助1000万饱受自闭症、老年痴呆、失眠困扰的脑疾病患者。
强脑科技是杭州政府早早押宝的一条“龙”。2015年,强脑科技创立,比Neuralink早一年。2018年,杭州未来科技城领导跨越万里飞到波士顿,与当时还在哈佛大学攻读博士的韩璧丞聊了三四个小时,“聊得最多的竟然都是脑机接口未来的发展”。
不久后,强脑科技从波士顿搬到杭州。现在,强脑科技总部所在的钱学森路上,数十家与脑科学、人工智能产业高度关联的企业形成了一个紧密的生态圈——从电子皮肤、神经反馈算法到云计算,每个细分领域大多可以在半径5公里内找到协作伙伴。
腿随心动
林韵仍然记得2021年第一次使用仿生腿的场景,装配师鼓励他迈步走,但他习惯了拖着假肢走,突然甩开腿,总感觉下一秒会摔倒。
林韵迈出第一步,仿生腿自动调节支撑力,步伐竟意外平稳。林韵慢慢找回了两条腿走路的感觉。
这份支撑源于算法与硬件的双重革新,以及无数次硬件与软件版本的迭代。
传统假肢依赖机械结构,而仿生腿集成了多种传感器,实时采集数据,经过算法处理后转化为指令,控制产品的液压系统,使仿生腿针对当前运动状况进行动态的实时适配,走起路来更加自然流畅。
强脑科技的一位工程师告诉经济观察报,仿生手及仿生腿的使用者不需要做任何手术,只需要用大脑“意念”控制肢体,就可以完成精度要求非常高的活动,做到真正的随心而动。但脑电信号非常微弱,约等于一节5号电池电压的百万分之一,还需克服噪声等干扰。
强脑科技团队选择在传感器和算法能力上突破,更有效地捕捉残肢上的信号。由他们团队自主研发的新式电极材料——固态凝胶电极解决了信号采集难题。大量测试结果显示,在不涂抹导电膏的情况下,信息精确度接近95%。
林韵曾在赶公交时被一处小陡坡绊倒,仿生腿的传感器当场碎裂。
他第一时间联系了科学家团队,并将当时的数据上传到云端排查问题。科学家团队发现,这不仅是林韵一个人遇到的问题,而是仿生腿使用者的一个共同痛点:人的膝盖非常灵活,在陡坡路面上行走完全没问题,但是仿生腿的最大活动角度无法达到。
因此,强脑科技在新一代的仿生腿产品上使用了新材料,提升最大活动角度,并且增加了紧急避险功能。当用户在不平路面失去支撑力时,算法会调节并让压杆提供合适的支撑力量,减少摔跤等突发情况。
在新版软件系统里,AI算法可识别草地、沙地、上下楼等多种地形情况,并动态调整参数。此外,仿生腿的系统还针对骑自行车、椭圆机训练、打高尔夫球和乒乓球等特殊类型的运动设置好预定的模式,以便用户切换。“比如上楼梯时,系统会提前增加膝关节阻尼,防止打滑;遇到坑洼路面,紧急避险算法能在0.1秒内增强支撑力。”强脑科技的一位工程师告诉经济观察报。
当林韵被问到如果不考虑任何因素,还希望仿生腿有什么改进时,他说:“我能想到的痛点,已经都反馈给我们的科学家解决了。我曾经想过能否真正做出钢铁侠的盔甲或者动力能源,让我飞起来或者跑得比博尔特还快。”
强脑科技的相关负责人表示,未来科技发展,林韵的想法或许能够实现。
韩璧丞认为,脑机接口在未来5至10年内,会发生三个阶段的变化,分别是:修复、增强和更高阶的交互。修复是帮助最需要的人如有脑疾病、肢体残疾的人恢复生活;增强方面,例如根据老人的意识为其提供机能补充,让每个老人多走5至10年的路;未来可能不需要再通过语言对话,大脑一想就能把消息传递出去。
创新以人的需求为先
古月使用仿生手近5年,他的头像是他弹琴时拍下的照片。
大学毕业后,古月因一场意外,失去了左手。在接触到强脑科技的智能仿生手后,他开始学钢琴,“我不再介意别人提到我的手”。
他介绍,传统假手有两类,一种属于美容装饰品,不能活动;另一种是机电假肢,通过开关装置来实现固定动作。在接触过传统的产品后,他直接放弃了。“那些假肢需要我不断学习和适应,而不是适应我的需求”。
古月以拿水杯喝水这一动作向经济观察报展示差距,传统假手是要伸腕和扣腕触发开合,动作僵硬得像夹子,没有夹住的话,水就会洒一身。强脑科技的仿生手则符合使用习惯,伸手去抓水杯,弯曲手臂喝水。
古月的另一重身份是强脑科技的工程师,他在2019年加入强脑科技,并与团队成员合作研发,尤其是一些满足用户需求的辅助功能,比如在吃饭握刀叉、写字握笔等长时间握住物体时,仿生手会进入锁定状态,减轻负担等。
让古月印象最深的一次迭代是一场“减重攻坚战”。
把仿生手做得更小是强脑科技团队一直以来的挑战。最开始的时候,用户使用仿生手时需要携带一个类似大箱子的控制盒,保证续航能力。此后,研发团队不断缩小主板和马达,直到做到仿生手和人的手臂差不多大小。
不过,过度减重又带来了新问题,他们曾经选用一种强度较高的塑料用于手指的材料,让整个手掌更轻便。用户实际体验后反馈,只能提不超过5公斤的重物,强度太低不满足日常生活需求。
古月及强脑科技团队了解后,追到全国各地,为这批用户换上新的金属材料,单个手指的重量增加4克左右,但能提20—30公斤重物。“过去,我们觉得变重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但是用户觉得耐用更重要,这是很重要的启发。”古月说,如今,他们在研发新一代仿生手,希望在小巧美观的同时,耐用性更好。除此之外,强脑科技团队还希望真正实现“触感”,能在握手时感受对方手心传来的温度与力量。
2020年,强脑科技智能仿生手实现量产,这是全球首款实现知觉神经控制的量产智能义肢,市场价10余万元,是国外同类型产品价格的1/7到1/5。
强脑科技相关负责人介绍,欧美国家的医疗保险及商业保险基本能覆盖残疾人假肢等辅助设备。目前,国内商业保险在残疾人支持方面还不成熟,大部分残障人士需自己花钱购置假肢,因此产品性价比很重要。
近年来,强脑科技联合各地残联、基金会等组织,以极低甚至免费的价格为符合条件的人提供智能仿生手、智能仿生腿,如“前臂缺失公益项目”,惠及的用户遍布全国70%的省份。
此外,强脑科技还在全国多家康复中心以及装配中心组织培训,手把手向技术人员介绍仿生腿和仿生手的使用方式、参数调整等,以便让更多一线人员理解新的技术与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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