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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挑战赛八期# #当代文学河南颁奖# #我亲爱的妈妈#
霜降后严冬至,我抱着褪成灰青色的军用被站在老宅门前。铁门环上垂着去年端午的艾草,枯黄的叶脉间还蜷着半截红绳,像母亲总也理不清的牵挂。她接过被子的动作比十年前迟缓许多,苍老的指节在磨破的被角上反复摩挲,仿佛触摸的是我肩胛骨上经年的风雪。
"怎不早说?"母亲转身时,我看见她棉袄后领处钻出几绺白发,在晨光里飘成蒲公英的绒毛。缝纫机早被请到向阳的堂屋,楠木机身上岁月沁出的油光,倒映着二十年前她为我和弟弟缝制追梦的翅膀时鬓角的乌发。
拆被的剪刀忽然滞在半空。被芯里飘出的不是预想中蓬松的棉絮,而是成块成团透明的云乌,在斜射的朝阳里泛着珍珠的暗色。"这棉花..."母亲弯腰捧起一抔,棉絮从她指缝漏下时,我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她也是这样筛着新棉,说棉花要晒足三伏天的日头才能锁住阳光。
老花镜片蒙着水雾。母亲抖开整床被芯的动作像在展开一幅泛黄的家书,二十年光阴簌簌落在青砖地上。那些蓬松的棉朵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洁白,只是被里上密密麻麻的针脚,早已被岁月磨出毛边。
缝纫机"嗒嗒"声惊醒了墙角的蛛网。母亲把老花镜推上额头,在冬被的四个角各缝进一枚铜钱,"你打小睡觉不老实"。我望着她佝偻如虾米的背影,突然看清缝纫机踏板旁的小马扎——那是小时侯父亲用梧桐木钉的,如今已磨出包浆的光。
"夏被絮二斤足够,多了压了慌还热。"母亲咬断线头时,嘴角细细的皱纹里还沾着棉丝。她缝被的样子让我想起童年雨季,总要把晒好的棉胎收回屋。那时她能用牙齿咬直棉线,现在却要对着窗户穿三遍针。
夜深时,母亲在灯下绗春秋被的云纹。煤炉上的铝壶突突冒着白汽,将她的白发蒸得愈发透亮。"记不记得你初中住校那床被?"她突然笑出声,"那年的雪大,你裹着被子..."我喉头一紧。那年她连夜赶制的八斤棉被,此刻正暖着异乡的哪个少年?
月光漫过西窗时,母亲开始缝护膝。她剪下军用被的里布作衬,"你膝盖受过寒的"。顶针在无名指上闪着微光,这双手曾在我高烧的冬夜,就着煤油灯缝兔儿帽到鸡鸣。如今针脚虽不如当年细密,却仍在被角绣出歪扭的平安结。
离家时,母亲执意将旧被芯重新絮进军用被。"带着吧,这棉花见过你飘泊的月亮。"车启动的刹那,我看见她扶着门框举起老花镜,像儿时送我远行那般,把漫天朝霞都望成了暮色。
此刻新被裹着松软的暖意,针脚里还留着母亲梳头时的桂花油香。被角那枚铜钱在暗夜里闪光,恍惚又是二十年前的那晚,她在我熟睡后为我缝制追梦的翅膀时,白发还没有爬上鬓角。
那床儿时的暖被,那床追梦的翅被,那床承载着"被被”(辈辈)有福的春蚕白丝,大红喜被,和现在为了生活职场耕耘的春晖被,被角依然被母亲缝进了一抹阳光,一床月光。
涵曦
2025年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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