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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雨初收时，山岚总裹着蜜糖般的潮意。东坡那片野蔷薇，原是女娲补天时遗落的胭脂屑，此刻被东风煮得发烫。粒粒玛瑙珠般的蓓蕾，教人想起李义山那句"青鸟殷勤为探看"，只是这青鸟化作了新蝉，正躲在绿云深处试新声。
晨起推窗，忽见远山敷粉，疑是湘妃醉洒了妆奁。待披衣循香而去，方知千朵万朵压枝低。初绽者犹抱琵琶，半遮的粉靥上凝着宿雨，恰似杜牧笔下"多少绿荷相倚恨"的娇嗔；盛放者则效仿太白醉态，将金丝蕊尽情抛洒，惹得游蜂浪蝶错认作碎金铤。
最妙是正午花潮汹涌处，整面山坡竟似《霓裳羽衣曲》翻作绯色。王摩诘若见此景，怕要改吟"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细观那层层叠叠的瓣，外层洇着月魄的银，内里晕着朝霞的丹，分明是司春之神打翻了调色盂。
暮色漫过第七重山峦时，最先零落的那瓣总栖在游子肩头。她们旋转的姿态令人想起《诗经》里"采采卷耳，不盈顷筐"的惆怅，落地时却化作点点朱砂，在苔衣上续写《瘗花铭》。而残萼深处，翡翠般的种荚已暗结珠胎，恍若韦应物笔下"野渡无人舟自横"的禅意。
夜半忽闻花落簌簌，起身见满地琼瑶。这才懂得白乐天"明朝风起应吹尽"之叹，原是参透了刹那永恒的偈语。然则腐土之下，万千星辰正在酣眠，只待来年谷雨，再演一场惊动二十四番花信风的绝唱。
涵曦
2025年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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