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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省大学生第二十一期原创作品挑战赛#
MF20250093
我总在不上不下时遇见山。人生里有些迷惘，便也生出了上山之意。背包沉沉地压着肩膀，鞋底裹满泥浆，我向高处一步一步地爬去，仿佛在攀援着命运中一段漫长而幽暗的阶梯。
渐行渐高，山雾不知何时弥漫开来，竟如同天地间豁开了口子，无声无息喷涌而出的浓白。树木、岩石、路径皆被吞噬，眼前只剩了混沌的雾霭。人在雾中摸索前行，恍惚间竟如沉入迷梦的深水，身体与灵魂似乎被水浸透了，脚步也变得滞重起来。山是竖起来的海，登山者亦如浮沉于浪涛之间，终究不过是海面上一点挣扎的微沫罢了。
行至险峻之处，便遇着断崖了。崖壁高耸直立，陡峭得令人心悸，像是天地间一道难以愈合的深深伤口。我屏息凝神，手指紧抠着嶙峋石缝，身体悬空紧贴在崖壁上。每一步挪移，碎石便如眼泪般簌簌滚落。爬至中途，偶一回头，只见脚底云雾蒸腾，竟深不见底，心头不由一紧：人若踏空，生命岂非瞬间坠入虚空？此际，山风贴着峭壁呼啸而过，冷意穿透了衣衫，更吹透了心魂——这断崖，原也是人生里一道横亘的绝壁，人们不过是一寸一寸向上攀援的蚁虫罢了。
于山腰小憩，背倚着古老长城。那城早已倾颓，巨大的条石滚落下来，坍塌散乱，倒像是大地一道结痂的伤痕。石缝间，松树顽强地生长着，树干扭曲虬劲，枝干却尽力伸向天空，如悬空挣扎的溺水者。山风阵阵掠过，松涛便应和着发出呜咽般的回响，仿佛在吟诵着天地间最古老、最沉郁的哀歌。那些为筑城而湮没的骨殖，那些被风干在石缝间的血泪，此刻似乎又随松涛隐隐起伏起来——千年风雨，只留下这残躯断臂，供后人凭吊，而悲壮终究会风化成一捧沙尘，堆叠在时间的河床之上。
暮色四合时，终于登顶。俯瞰山脚，村镇房舍渺小如散落的棋子。山风浩荡，迎面扑来，裹挟着草木清冽的气息，吹得人衣袂翻飞，竟如翅膀一般。我摊开双臂，风便灌满了衣袖，身体忽然变得轻盈，仿佛挣脱了肉身的桎梏。攀爬时那些湿透衣背的汗水、悬于崖壁的惊悸，甚至背负的沉重往事，皆在猎猎长风里被吹散无形。我仰面朝天，长啸一声，啸声在山谷间奔流回荡，似乎竟也欲乘风归去。
下山时，脚步轻快得几乎要跳跃起来，心中那纠缠多年的块垒，不知不觉间已消散于山野清风之中。行至山脚，暮色已然深浓，回首再望，只见山影愈发巨大幽暗，默默矗立于苍茫天地间。人声渐渐嘈杂，灯火次第亮起，可那山影却如沉入深海的巨鲸，悄无声息地隐入了更为广袤的暗夜。
山，岂止是石头堆垒的风景？它乃是我们行经人间时，命运投射于大地之上的影子。攀援的艰险、登顶的释然，乃至下山后融入尘嚣的无奈，皆在它身上层层叠叠刻下印痕。山是竖起来的海，亦是横卧着的命运之书，我们只是穿行于字里行间的微尘。
下山之后，山便如影随形地蹲伏在身后。纵使灯火喧嚣，人间烟火缭绕，那山影却始终在视界边缘，沉默而巨大地生长着——它收纳了我的喘息与汗水，也将继续收纳后来者沉甸甸的疑问，在无言的时光里，静静等候着下一次灵魂的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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