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端新闻客户端06-03 08:20
最近我妈有点反常。
退休三年,她每天雷打不动看《养生堂》、给阳台的绿萝剪黄叶,可这俩月突然早起,套上藏蓝旗袍,头发梳得溜光,拎着个红布包就出门。问她干啥去,她眼神飘向窗外:“跟老姐妹学广场舞。”
但广场舞哪用喷香水?她房间飘着若有似无的茉莉香,是爸爸生前送她的那瓶,早搁衣柜最里层积灰了。
上周六我故意装病,说想吃她熬的藕粉。她熬到一半,手机“叮”地响了。我瞥见屏幕亮着,备注“张老师”的消息弹出来:“今儿《锁麟囊》第三段,我带了新谱子。”
“妈,张老师谁啊?”我盯着她。
她手一抖,藕粉勺掉在灶台,溅起的糖粒落进瓷碗:“就、就公园唱京剧的票友……”
那天我跟去了人民公园。穿过晨练的人群,听见水榭边传来清亮的唱腔:“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我妈站在中间,穿那身藏蓝旗袍,手里捏着折扇,对面是个戴鸭舌帽的老头,正用京胡给她伴奏。老头一开口,我浑身一震——他的嗓音像浸了蜜的铜钟,和爸爸年轻时在单位年会上唱《锁麟囊》的调儿,像得能拧出水来。
回家路上,我妈攥着红布包,布角露出半张谱纸。我试探着问:“张老师唱得真好,像谁似的……”
“像你爸。”她突然说,声音轻得像片叶子。
当晚,我在她手机里发现个加密相册。密码是爸爸的生日,点开全是照片:张老师在调京胡、张老师教她认戏谱、张老师举着俩芝麻烧饼说“唱累了垫垫”……每张照片下都有备注,最底下一张是去年清明,爸爸的墓碑前,我妈捧着他的老磁带,磁带标签上写着“1987年《锁麟囊》练习版”。
手机里还藏着段录音。点击播放,电流杂音里浮出年轻男人的唱腔:“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心情别样娇——”是爸爸的声音,带着二十岁的清冽,最后被咳嗽打断:“小芸,等退休了,我天天陪你吊嗓子。”
我突然想起,爸爸走的前一晚,攥着我妈的手说:“那出《锁麟囊》,没唱完……”
第二天清晨,我妈又要出门。我把热好的豆浆塞进她红布包:“妈,张老师的京胡弦该换了,我买了新的。”
她愣了愣,眼角的细纹堆成花:“你这丫头,偷听我打电话?”
“没偷听,”我帮她理了理旗袍领口,“我听见的,是爸爸的声音。”
现在每周六,我偶尔也去公园。水榭边的唱腔还是那么亮,张老师的京胡一响,我总恍惚看见爸爸年轻时的影子,站在我妈旁边,手里也捏着把折扇。
后来才懂,有些寻找不是为了“新”。就像老唱机卡带了,我们翻箱倒柜找零件,不是要换台新机器,是想让那首老曲子,再响一遍,再响一遍。
声明:作品含有虚构演绎成分
#创作挑战赛八期##顶端2025夏日创作季#
奔流新闻线索报料方式
热线:13893646444(微信同号)
拍客:benliunews@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