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壹点客户端5小时前
每当吃饭拿起馒头,就会想起儿时火烤麦仁散发出的麦香味,忽然想到麦穗里藏着两个我:一个是蹲在 60 年代的麦地边烤麦穗,一个是站在2025年的田埂上看机械翻浪,颗粒归仓。
孟夏季节,吃过端午节的粽子,三五天就要进入麦收季节了。前几天开车专程去乡下拍麦田,路边一望无际的金黄色麦浪,不时勾起我对童年“过麦”时的片片回忆……
我出生在鲁西北平原的临清——这座京杭运河畔的“粮棉古县”,曾是因漕运兴盛,连泥土里都带着麦香与烟火味。儿时的我,从年后麦苗返青开始,就背着柳编的篮子,拿个小铁铲在麦地里挖麦蒿、荠菜——麦蒿回家喂羊,荠菜洗净蘸酱,就是美美的佳肴。那滋味,现在想起来就直想流口水儿……
待麦穗打苞、颗粒饱满时,放学后我经常背着柳编小篮子偷偷溜进麦田。我出生在 60 年代,那时正值大集体、生产队时期,是生活比较困难的年代。从年后到麦收前,正是 “青黄不接” 的时候。生产队的麦田都有专人看管,我溜进麦田,拔点节节草,再用稚嫩的小手抓把麦穗儿,歪倒在地,用小铲儿铲断,用麦莛缠住,放进篮子,再用草偷偷将麦穗盖住,然后悄悄溜出麦田。回家后,我迫不及待地找把干柴禾,支两块砖,把捆好的麦穗放在砖上,趴在地上,用“洋火”点燃柴禾烤麦穗。有时柴禾不太干,我趴在地上边点边吹,弄得灰头土脸。等麦穗烤得焦褐蜷缩,麦仁儿的清香味儿渐浓时,就把烤好的麦穗放在一边,用水把火灭掉。等麦穗不烫手了,或用两只小手对搓,或找个柳编簸箕,把熟麦穗放进去,用小手不停地搓,然后捧起一把,用小嘴使劲儿吹,直到把灰尘和麦糠吹干净——嫩青色的麦仁儿带着草木灰,放进嘴里,小牙不停地嚼着,那味道、那神情、那美劲儿,甭提多高兴了!
这还不算最美的。最美的是看麦田、看麦场。俗话说“麦熟一晌”,那时没有收割机械,全靠人工割麦子。男女老少齐上阵,镰刀挥舞,熟透的麦子成片倒下,然后捆扎、用地排车运输。这期间需要 “红小兵” 看麦田,防止有人偷麦子。记得我们村有两个小女孩,家里常年讨饭,很穷——十二三岁的姑娘,裤腰用布条胡乱系着,辫梢的红头绳褪成了浅粉色,跑起来时沾着麦芒的裤脚扫过脚踝,露出比麦穗还黄的脚背。中午麦田人少时,她们就去偷麦穗,被我们 “红小兵” 发现后,追得她们哭爹喊娘、屁滚尿流,那时只觉得开心,很有 “正义感”。但我们 “红小兵” 有时也会在看麦田时,偷偷用小手搓麦头,放进裤兜或小手绢里,一人看麦田,一人偷偷溜进村里有杏树的的“王大牙家”,用麦子换杏吃,那时觉得很甜蜜、很幸福……
(注:此张图片来自网络)
比起看麦田,看麦场更热闹些。一般是在村附近找块麦地,社员们先手工拔麦子,用牛套犁耙平整土地,人拉肩扛泼水,再用牛拉碌碡 “吱呀呀” 地轧平轧光,建成麦场。生产队所有的麦子都运到场里,这时就轮到“红小兵”看场了。记得中午气温高时能达到三十四五度,几头牛拉着碌碡在麦场里转,压实、翻转,如此反复几次,再经过起场、堆麦、扬场等环节,最终堆成一个个金黄色的锥形麦堆。看场主要是防偷,让“红小兵”看场,既能节省劳动力,又因孩子们“大公无私”,敢于“报告”。记得当时有个50岁左右的李大婶,天黑时用包袱悄悄偷了10多斤麦子,我们几个“红小兵”抓住后送到队长家。队长对她进行了十分严肃的批评,并在生产队全体社员大会上公开点名批评。大婶低头盯着自己露趾的布鞋,白发散落在粗糙的脸颊上,包袱底儿漏出的麦粒扑簌簌落在土路上,我突然发现她手腕上戴着个磨得发亮的银镯子,听说是嫁人的时候陪嫁的—— 和我娘头上别着的银簪子,是同一个年代。
斗转星移,中国大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的家乡的麦收也进入了现代化耕种收割的新时代。眼下正是小麦收割的时节,当年用牛拉碌碡轧麦场,往往需要个把月,如今收割机“嗡嗡”转几圈,金黄的麦粒就“哗啦啦”灌进了农家的铁皮仓,连空气里的麦香,都夹裹着柴油和高科技的温热。从童年的麦收回忆到天命之年的丝丝遐想,如今回想,从童年的麦香到现在的机械轰鸣,收获的不只是麦子,更是日子越过越好的底气—— 这大概就是新时代给咱老百姓的幸福吧。
从“偷麦时的心跳”到“收麦时的安稳”,麦垄间生长的从来不止是粮食,是咱中国人把苦日子搓成麦仁香的韧劲,和把梦种进土地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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