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端新闻客户端16小时前
爷爷是陪伴我童年日子最长的人,那时除了白天上学外(小学时),晚上睡觉都是一直与爷爷作伴,睡前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听他讲述各种各样有趣的大、小故事。一直很好奇,爷爷没有读过啥书,怎么肚里装了那么多故事,怎么讲也讲不完,还不重样。那时爷爷已经近90高龄,田里的重活干不动了,但割牛草是他雷打不动的生活内容。
爷爷的脚步总带着暮年的滞重,却如田垄间的老树般守时。午后小憩,他不用闹钟,只凭骨子里的农时直觉醒来,背起竹筐走向野草蔓生的田埂。黄昏归家时,筐中青草堆叠如小山,甜涩的清香漫溢院落,引得老牛昂首低鸣,鼻息里尽是渴望。
每次回想起青草汁液的气息,爷爷那握定铡刀的身影便浮现在眼前。那柄磨得油亮的旧铡刀,在他枯瘦却稳当的手腕下起起落落。刀刃与木槽相触的瞬间,“嚓”的一声脆响,鲜草应声而断,绿汁溅落泥土,草段均匀如尺量。他额角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仿佛天地间再无比这更庄重的仪式值得倾注心神。那架铡刀的年岁比父亲还长。它沉钝的铿锵声成了我童年最清晰的钟摆,而爷爷躬身劳作的身影,则教会我一种比刀锋更锐利的生命哲学:草木遵循秩序生长,人也需在规整的勤勉中汲取力量。
95年秋我要离家到天津去上学,记得走时爷爷的身体已非常不好,他先是困于藤椅,继而终日卧床不得起,父母日夜守候着。我在千里外求学,只有假期时奔回故乡 ,见他日渐消瘦的身影陷在棉被里,我强笑着说话,但转身却泪如雨下——田野的草浪再无蹒跚身影收割,铡刀的刻度永远停在了他松开的掌心。我曾许诺带他去看山外的天空,体验乘银鹰掠过云海,可风中的承诺终如草屑四散。一九九七年除夕夜,万家灯火映不亮他渐黯的目光。他忽然睁眼望着我们,那双曾映着麦浪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未尽的星河,无声诉说着对人间最后的眷恋。许久,他如倦鸟归巢般阖上眼帘。所有未出口的叮咛,都沉入永眠的静默。
告别空间里烛光摇曳,恍惚间青草的甜香再度弥漫。那一刻我突然懂得:铡刀下整齐的草茬,原是爷爷用一生写就的坚韧诗行;他佝偻的背影早已化作春泥,渗进我的血脉——如草根深扎泥土,在暗处涌动星河,爷爷终会归于尘土,但灵魂的印记不朽,不论我飞多高,走多远,永远伴我左右,佑我平安,渡过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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