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壹点客户端14小时前
士豆花真的又开了
孙秀君
如果不是那次偶然,我恐怕至今都不知道土豆也能开出那样淡雅、馨香的花。
每当春天来临之际,我都习惯将家彻底整理一番。
趁着春阳该晒的晒,该收的收,该扔的扔,好让沉睡一冬的家也在春天里带着清爽和我一起醒来。
2016年的春天更是这样。因为在那个春天里我结束了三十多年的工作生涯,开始了家居生活,有了充分时间去整理家。
春天的阳光带着温暖气息,穿过宽大的窗户爬进屋里,我就像耕种的农人,在自己一方土地上忙碌着。不仅享受着劳动的快乐,更享受着断舍离的畅快。有人说:当你摆脱了过多的物品和情感的束缚,你就可以拥有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去追寻内心的声音和愿望。为了告别冗余,重拾生活的轻松,那天我几乎把整个家折腾了一遍。当然,也扔掉了一些多余的东西,如包包、鞋子、衣服,甚至包括冰箱里一些久藏的肉、鱼等等,唯独没有扔掉那个发芽的土豆。
厨房是我最后收拾的部分,也是最认真的部分,当我在墙角旮旯一个菜篮子里,发现那个长出芽苞的土豆时,我一双急于丢弃余物的手犹豫了。我拿起它,上下左右地翻看着,突然发现土豆的颜色最接近大地母亲的肤色,它的形状像极了不规则性运转着的地球。那上面的凹凸不平,是沟壑与峡谷,那丝丝缕缕的纹路,是冰川与河流,那被我储放很久长出的嫩芽,是花草与树木。猛然间,我感到它的魅力和一种生命的跃动。我想,这哪是一个发了芽的土豆呀!分明是一个充满朝气与活力的行星在它的价值轨道上默默运转着。
我收回欲扔它的手,找来一个透明的小盒子,装上水,把它放进水里。感觉一个小小的宇宙就诞生了。它在时间与空间的交错中,焕发着新的生命力量。
很快新冒出的芽儿爬满了土豆,原来的芽儿已长大成枝,仿佛一个茂密的森林真的问世。我为它剪枝,浇灌,却不曾想过它未来的模样,只是感觉在那些落寞的时光里有了一丝温暖和牵念。看着它一天天变得葱茏,没有养过绿植的我,心中有了小小的成就感。
也就在我对精心呵护的小宇宙倾心不已的时候,突然,接到母亲摔伤的消息。我放下手头所有事情,赶往老家。
母亲怕我担心,电话里对她摔伤的事只是轻描淡写,当我回到老家后,才知道她腰部骨折,已住院十几天。期间,两位婶子轮流照顾她。母亲是个讲究的人,虽然医生多次强调不让她下地去厕所,可,她宁愿每天尽量少喝水,减少去厕所的次数,也坚持让婶子们搀扶她去厕所方便,也正是她这种反复起卧,致使伤处难以恢复。
看到这种境况,我先跑到商场为她买来宽大的内裤、尿不湿和病人用的便盆,除了下地去厕所,让她选择自己方便的方式。并告诉她,接下来的日子由我来照顾,自己的孩子总不必那么多的客气吧!母亲无奈在我的劝说和强制下她接受了不在下床。一个多星期后母亲出院,但还需卧床修养。出院后,我劝她来我家养伤,然而,她那种男女有别的旧思想却像枷锁一样牢牢禁锢着她。她宁肯躺在冰冷的房间里,看父亲不耐烦的脸色也不跟我走。其实,我明白母亲内心是愿意跟我走的,只是她顾及的太多太多。她顾忌邻居们有意无意的闲话,她顾忌儿孙们的想法,她顾忌会给我带来某些不必要的麻烦,她唯一没有顾忌的就是自己的感受和身体。
我回到自己家的半个月里,几乎每晚都做噩梦,梦见母亲用孱弱的声音呼唤我,梦见母亲流着眼泪向我蹒跚而来,梦见母亲孤零零地躺在寒冷的屋里垂泪……几乎每次我都从梦中哭醒。一个周末,细心的先生看出我的状态,坚定地对我说:“这周什么都不要干,叫上女儿女婿,开上车,去把老妈接来。”是先生的这句话,给了我力量,是的,那天我什么也不顾,驱车而去,将母亲拉到我身边照顾。说实话,至今想起先生当时对我的鼓励,我都感激不尽!
母亲在我家里休养了四个多月,直到完全恢复才把她送回老家。也就是在这四个多月里,我的土豆开花了,它给母亲带来慰籍,更给我带来一份惊喜。
当我把那土豆养在水里的时候,从来也没有想过它会开花。
那花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开出来的。母亲到来后,我的生活突然忙乱起来,除了正常家务,尽心做好一日三餐,还要每天帮助母亲做康复,陪她下楼去晒太阳,似乎忘记了那个小土豆的存在。一天,躺在床上的母亲,突然大声招呼我说:“闺女,土豆开花了,快再给它浇点水。”听了母亲的话,我先是一愣,然后,在心里嘀咕到:母亲一定是糊涂了,土豆还能开花,即便会开,也一定是开在空阔的田野里,不是开在这小小的塑料盒里。我一边忙碌着手头的事,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母亲的话。
“这土豆花可真香,以前在田地里咋没有闻到过它的香气呀!”母亲的感叹声传进我耳朵。我半信半疑地走进母亲房间,发现摆在她窗台上的土豆还真开花了。紫色花瓣,配着淡黄色花蕊,像一只只彩色蝴蝶在我眼前翩跹着。它们有的昂首挺胸,仿佛在用它独特的美丽向我示威;有的微微低头,像是在羞涩地诉说着心事;有的相互簇拥,好像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还有那些花骨朵儿,胖胖的、鼓鼓的,像是在积蓄力量即刻冲破羁系,盛放它们的光彩。母亲正望着这些花出神,她脸上拂过一丝浅浅的笑,笑的那样柔美而迷人。那一刻我想,母亲年轻时候一定很美,就像我眼前的土豆花,美的雅致而清新。
土豆用它的努力绽放,又重新唤回我对它的关注。当然,它也没有负我,它一簇接一簇地开着。母亲每天都望着土豆花微笑,每朵土豆花都伸出细长花茎,弯成温柔的弧度,将花盘齐齐转向母亲,仿佛要把它们所有婉美和清香都献给她。阳光温柔地飘进窗内,风掠过纱帘,花影在母亲脸上摇曳着。那些花儿轻抚母亲细碎的皱纹,好像找到了更加适宜的土壤,把每一朵花都开成母亲甜美的笑脸。
前些日子,我再次在菜篮子里发现了一个发芽的土豆,又将它浸泡在一个小塑料盒子里。想不到的是那土豆又长出一簇簇芽苞,不久便开出紫色的花朵。还是那样清雅、婉约,我还是把它摆放在那朝阳的窗台上。
清晨,阳光金色的光斑在花间打着转转,椭圆形的花羞答答蜷在深绿叶片间,像月光凝成的细密绒球,在方寸之间撑起微型的银河。浅黄花蕊上悬着细小的花粉粒,风撩拨起窗帘时,抖落几粒金粉在窗台上。我用手指轻轻粘起那些花粉,放在鼻子上闻着,那淡淡的香气里却多了些许酸楚和哀伤。再看那些从水里钻出的花茎,裹着一层淡紫色的薄纱,倔强地将花朵举到我眼前,可是,我却再也看不到母亲慈爱的笑颜。
娘,土豆花开了,土豆花真的又开了!我在心底这样一次一次无声地恸喊着。
孙秀君,笔名:禾园。山东作家协会会员,山东散文作家学会会员,中国石化作家协会第一届副秘书长,山东红荷文学社社长,宝荷书苑会长。曾系行业媒体记者、编辑。自1987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出版了诗文集《点点滴滴》、《瓦上花开》报告文学集《石油魂》,编辑出版了新闻故事《石化情怀》等书籍。一批文学作品散见与《中国石化报》《中国石油报》《大众日报》《齐鲁晚报》《山东文学》《经济日报》《北京晚报》等多家报刊,并有多篇作品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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