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闻客户端4小时前
高一期末的光景,夏意已浓得化不开,教室如蒸笼,头顶风扇徒劳地旋转,吹来的风也裹挟着燥热。蝉鸣声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波又一波涌进窗内,搅得人心里也仿佛生出了细小的刺,扎得人坐立难安。
就在这闷热难熬的当口,校门外来了个卖纸扇的小摊,我一眼便相中了其中一把——素白扇面,竹骨清雅,展开如一轮满月,握在手中轻巧又灵便,仿佛瞬间握住了几缕清凉的风。我掏出零钱买下,如同寻到了一件避暑的宝物,心中暗自欢喜。
然而,扇子刚带回教室,就引来了同学们的目光,不知谁先提议:“让大伙都写上名字吧,以后看见扇子就像看见大家一样!”这提议如同投石入水,漾开一片涟漪。我欣然应允,扇子便如一只归巢的鸟,在课桌间轻盈地传递开来。
扇面渐渐被各色墨迹与笔迹铺满,字迹或工整清秀,或潇洒豪放,都饱蘸着少年人特有的认真与情谊。好友小张郑重题下“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那笔触圆润饱满,横竖间自有一股青春慷慨之气;平日寡言的班长竟也写下“勿忘今日同窗情”,字迹端正有力,如刻入扇骨的誓言;更有调皮的男生打翻墨汁,干脆在空白处印下一枚小小的指印,惹得大家哄堂大笑,笑声仿佛要掀翻教室的屋顶。笑声喧闹里,扇子仿佛也活了起来,它轻盈地辗转于一双双热切的手中,无声地承接着少年人滚烫的期许与告别——这扇面便是我们青春的一方净土,墨痕点点皆是心迹,字字句句都烙上了那个夏日的温度。
岁月如流,高中时代终于成为书页里泛黄的章节,我珍重地将这把扇子收起,它随我辗转于宿舍的抽屉、家中书橱的角落、搬家时的箱笼深处,始终如一位沉默的老友,安卧于时光之匣的幽暗里。每每清理旧物时,手指无意间触到它,心底便漾起一丝温柔的波澜。
直到去年同学聚会,众人散场后意犹未尽,我便提议拿出那把扇子,当它在灯光下徐徐展开时,如同铺开了一幅褪色的青春长卷。同学们围拢过来,辨认着那斑驳的字迹,每认出一个名字,便引来一阵恍然大悟的惊叹与笑声:“哎呀,这不是当年那个谁吗!”“哈,这家伙如今在哪儿高就呢?”……
时光仿佛倒流,我们重新置身于那间熟悉而喧嚣的教室……灯光下,扇子如同一个古老而温暖的谜面,当大家凑近了,目光如丝线般在墨痕间穿梭辨认时,那些名字便如沉船被打捞出水,附带着记忆的粼粼波光。有人指着那枚小小的指印笑道:“看,这肯定是小胖的‘墨宝’!”笑声里,当年那莽撞少年打翻墨汁时的慌乱神情,仿佛重又清晰浮现在眼前。
扇子重新收起,我目光落在扇面上,却发现有些墨迹已悄悄晕染开来,如同滴入清水的淡墨,在纸纤维里缓缓洇开,氤氲成一片温柔的灰影——那是时光温柔的指痕,悄然覆盖在当年清晰的笔画之上。然而奇妙的是,当指尖抚过那些模糊的字迹,心底却反而愈加清明起来:仿佛有某种比墨色更恒久的东西,早已穿透纸背,悄然沉淀在记忆深处。
二十年流光倏忽而过,这把纸扇早已不再用来扇风纳凉。它静卧于我的书柜深处,竹骨微黄,素白的纸面也已染上岁月的淡痕。然而每当目光偶然与之相遇,我仍能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暖流悄然涌起——那是少年情谊的余温,经过漫长光阴的发酵,早已酿成一种更深沉的滋味。
二十载光阴无声流淌,这扇面如同被时光之手反复摩挲的绢帛,墨痕虽淡,却在记忆的底片上愈加清晰——它已不再是一件物品,而成了时光长河里的一座桥,连接着懵懂的此岸与回望的彼岸。扇骨微凉,纸面泛黄,然而那上面每一个名字、每一句戏谑或祝福,都沉淀为生命的琥珀,封存着青春不可再得的澄澈光芒。
多少岁月风尘,多少人事代谢,只有这方寸之间的墨痕,竟能穿越浩荡光阴而存续至今。它如一枚时光琥珀,无声地证明着:世间有些情谊,纵使载体脆弱如纸,亦能胜过磐石,在岁月深处凝成永恒不灭的温暖印记。
这纸扇无言,却让我笃信,少年人那曾挥洒在纸上的滚烫心意,终究不会被岁月轻易吹散——它们早已沉淀为灵魂深处的矿脉,支撑着我们穿越漫长人生的荒原,成为心头永不熄灭的灯。
(作者:陕西省煤层气新泰能源公司 马晴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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