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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的夏天,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我心头。高考放榜的那一天,我攥着那张写满失望的成绩单,脚步虚浮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那年我才16岁,因为平日里生活条件艰苦,身形又瘦又小,从记事起,我几乎都在学校度过,农活干得少之又少。如今高中毕业了,却与大学失之交臂,我满心迷茫:不上学,我能干什么?我要力气没力气,要技能没技能。
回到家后,我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母亲看着我日渐消瘦的模样,急得直掉眼泪。她坐在我的床边,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声音里满是心疼:“孩子,别这样。去复读吧,再试一次,说不定就能考上大学了。”母亲的话像一束微弱的光,照进了我黑暗的内心。
我听从了母亲的建议,来到学校,恳请老师让我复读。可没想到,复读也需要考试。我满心忐忑地走进考场,却还是没能通过。那一刻,绝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日唉声叹气,不愿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母亲没有放弃,她四处托人。她先是找到了郑庄教过我数学的宋老师,宋老师听了我的情况后,无奈地直摇头:“这孩子成绩太差了,就算复读,也很难跟得上课程啊。”母亲不甘心,又找到了在射桥完小教书的小姨夫,希望能让我从初中复读。姨夫一开始也面露难色,但看在亲戚的份上,最终还是答应了。就这样,我走进了射桥完小,重新踏上了高考的征程——这已是我为命运奋力一搏的第二次征程。
还记得那天,我怀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走进了射桥完小。姨夫是教初中三年级物理的,他把我安排到了他的班级。我小心翼翼地走进班主任的办公室,那是一间光线昏暗的屋子,角落里放着一张破旧的办公桌。班主任是个50多岁的黑瘦老头,戴着一副老花镜。他翻开桌上的入学登记簿,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声音沙哑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紧张得声音发颤,啜喏着说:“哦,我叫麻 - 文 - 文超。”我的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他疑惑地从老花镜镜片上方露出苍老的眼睛,问道:“什么?文周?”我心里慌乱极了,不敢纠正,只能小声应了句:“嗯。”就这样,他在登记本上写下了“麻文周”三个字。从那以后,这个名字就一直伴随着我。
我入校时,学校已经开学快一个月了。我跟着同村的同学国旗走进教室,老师把我安排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在我前排中间的,是一个又黑又瘦的男生,他穿着肥大的衣服,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他一会儿和左右两旁的同学交头接耳,一会儿又回过头来东张西望,还时不时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同桌悄悄告诉我:“他叫赵巍,大家都喊他小斗,是吃商品粮的城市户口,家就在学校东邻。”
那时候,改革开放刚刚开始,工农差别、城乡差别、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差别还很大。城市户口的孩子每月有定量供应,吃穿用都有票证,能吃上好面、吃上肉;而农村还处在大集体时期,粮食产量低,农民一年到头,一家人分的粮食只有几十斤,平时吃的都是红薯面,只有过年才能吃上好面馍。所以,我们都特别羡慕城市里的孩子,把他们叫做“吃好面馍的”或者“吃国库粮”的。一般来说,城市孩子在农村孩子面前都高高在上,不太愿意交往。可赵巍却不一样,他从不嫌弃我们这些农村学生,总是和我们说说笑笑,还尽力帮我们解决困难。不管学习好坏,他都能和大家打成一片,同学们都很喜欢他。
但那时的我,因为高考落榜的打击,性格本就内向,一门心思只想学习。赵巍总爱找我说话,我觉得他是在“骚扰”我,心里很是反感。为了让他别再来打扰我,我在白纸上画了一幅“猎人与狼”的漫画,还在狼的旁边写上“赵巍”二字,然后把画送给了他。我以为他看到后会生气,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恼羞成怒,还耐心地帮我纠正了画中的错误,然后把画还给了我。那一刻,我既感动又惭愧,心里暗暗想:“原来他是个这么好的人,是我误会他了。”从那以后,我们交谈甚欢,感觉相见恨晚,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赵巍家就在学校隔壁,可每次放学,他都要把我送出射桥集才折回去;周末的时候,他还会跟我一起去我家,下到农田里刨红薯、晒红薯干,体验劳动的乐趣。他总是充满好奇地问这问那,还主动帮同村的人干农活,乐在其中。
在小黉庙上课不到两个月,初中三年级的几个班就搬到了射桥集南头的新校址。学校刚建好时,原先的班主任被调走了,新来的班主任是教语文的郑铁山老师。他见识广、风趣幽默,还会写诗,课堂上总爱给我们讲历史典故或民间故事。有次他讲完课,突然即兴吟诵自己写的七言绝句,逗得全班直乐。他尤其偏爱表扬我,每次作文评讲都举我的例子,听得我脸颊发烫,心里却像揣了蜜,渐渐有些飘飘然。教数学的胡和平老师刚毕业不久,还没结婚,总说自己是“副班主任”。为了盯着我们自习,他干脆把办公桌搬到讲台上,批改作业时笔尖沙沙响,我们连打瞌睡都不敢。有次我熬夜看书,他发现后没批评,反而从抽屉里摸出半块红糖:“熬夜伤神,含着吧。”
新校址没有宿舍也没有食堂,但学校要求每天上早晚自习。我家离学校有四里多远,为了方便学习,我每天上午放学都要回家一趟,拿上晚上和第二天早上的伙食,晚上就住在教室里。那时候天气渐渐冷了,中午回家,母亲会给我做好白面掺杂面的烙馍,早晚就只能啃凉馍。到了冬天,烙馍冻得硬邦邦的,一啃就是一嘴冰渣子。没钱买茶,我就用麻绳拴着啤酒瓶子,在校园里的土井打水喝。赵巍知道后,经常从裤兜里摸出几枚硬币塞给我,说:“拿着,去买瓶茶喝,暖暖身子。”那时候,一瓶茶才2分钱。没有菜吃,他就从家里给我拿酱豆子。更让我感动的是同学韩群,有次他看我晚自习没回家,竟把热乎的玉米面馍揣在怀里,趁课间偷偷塞给我,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文周,趁热吃,我娘烙的。”他搓着手,笑得有些腼腆。
没有寝室,我们就把三张课桌拼在一起当床,能睡两个人,白天上课就把被子放在梁头上。教室白天是学习的地方,晚上就成了我们睡觉的寝室。
因为高考落榜的教训,我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我如饥似渴地看书,恨不得把每一分每一秒都用来学习,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无论刮风下雨,我从不缺课。中午放学回家的路上,其他同学总是成群结队、慢悠悠地走着,我却大步流星,有时甚至小跑起来。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浪费时间,我要努力学习,考上理想的学校。每天晚上,等教室里的灯都熄灭了,我就偷偷从被窝里爬起来,钻到桌子底下,用纸把煤油灯罩起来学习。
我从小就爱看电影,有一次射桥庙会,学校大门口连续放映了三晚电影,我放学路过时,连一眼都没瞥。功夫不负有心人,期末考试时,我考了全校第一名,化学、数学都是100分,语文考了96.5分,全校通报表彰。教导主任在总结大会上点名表扬了我,还把我树立为学习标兵,说我“坐断板凳腿”。教我化学的姨夫,也因为我在老师们面前倍感荣光。
曾经从初一重读、一直成绩优异的麻金中,在大家的恭维声中渐渐迷失了自己,三年后,也变得平平无奇。看到我后来居上,他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同村的国旗曾和麻金中一起从初一重读,当时也和我同班。他期终考试进了前十名,本有希望考上平舆一高,却渐渐在表扬声中飘了起来——开始讲究穿戴,皮鞋擦得锃亮,上课偷偷照镜子。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后,他更是心思活络,晚自习常溜出去“约会”。后来他的成绩一落千丈,落榜后对象也吹了,只能回家种地。而麻金中更曲折:他1977年就考上射桥高中,嫌学校不好,非要从初一重读,三年后还是只考上射桥高中,一气之下去了部队,复员后接了父亲的班当村干部。
班主任把我们班前十名的成绩用白纸放大,张贴在讲台墙壁上,前三名还用红字特别标示,我和赵巍分列第一、第二。一时间,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复习生,成了全校的名人。大家都对我刮目相看,在我的带动下,全班的学习风气越来越浓。之前贪玩捣蛋的同学也都变得认真起来,晚自习后,我的煤油灯周围总是挤满了看书学习的学生。班干部改选时,赵巍被选为学习委员,因为我平时不太活泼,班主任让我当了生活委员,主要负责每天早上喊大家起床。
那时候,除了语文、数学、物理、化学、英语等主科,其他副科几乎没有老师上课,我们只能靠死记硬背。英语我一开始还有点基础,能考100分,但随着课程越来越难,再加上受孔明超不学英语的影响,我的成绩越来越差。虽然赵巍每天早上都会拿着收音机,叫我一起听英语讲座,可我怎么也提不起兴趣。好在当年英语考试所占分数不多,对总成绩影响不大。1981年的中招考试中,我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和赵巍等六名同学一起考上了平舆一高。和我一起考上的,还有同一个大队的龚明喜,后来他成了我的顶头上司——发改委主任,现在已经提拔为副县级干部了。
这段在射桥完小重考高中的第二次征程,是我人生中一段难忘的经历。它让我明白了,只要不放弃,努力奋斗,就一定能迎来属于自己的光明。也让我看清,命运的岔路口上,有人因虚荣迷失,有人因坚持发光,而那些在苦寒中递来的暖馍、讲台上的台灯,早已刻进了岁月的褶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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