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壹点客户端7小时前
乙巳年六月七日,芒种节气第三天,我随文朋诗友赴莒南县大店镇采风,走进四角岭农业产业园。
四角岭村地势平坦,土壤肥沃,非常适宜种植粮食作物。
2016年,由袁隆平院士培育的超级杂交稻试种项目落户于此,改变了四角岭村小麦玉米交替种植的传统。从此,沉甸甸的麦穗与青涩的稻秧在沂蒙大地完成接力。四角岭村超级稻平均亩产达1147.1公斤,打破了中高纬度世界纪录,实现了院士的“禾下乘凉梦”。
六月,是收获的季节。“麦到芒种谷到秋"。芒种,这个被农人称作"忙种"的节气,像一把金色的剪刀,剪开了仲夏的帷幕。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还未下车,我就被天地间那大片大片的金黄所震撼。微风中,麦浪翻涌如金箔铺地。立于田间地头,仰望蓝天白云,俯看那广袤的金黄,我的心醉了,思绪飘向了儿时的乡村。
我出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鲁南农村。那时的生产工具很落后,人们的性子也慢,甚至太阳运行的也慢。感觉干活时,太阳老不落山,天老不黑,我们就得在地里一直干,一直干。
在九十年代的故乡,大蒜作为一种经济作物,还没有大面积推广,种的人家也不多。大片大片的田,都是种的麦子。热风袭来,真的是麦浪滚滚啊!所以,夏天真正的忙碌,是麦收。
我家的田少,地块零散,这里五分那里三分,收割机转不过头来,人家不愿意干,活紧时只能等。父亲不愿意等,也不舍得花钱,收麦就全靠人力。
我们用镰刀割麦,趁早晨或傍晚麦子潮湿时捆麦,用地板车把麦个子运到场里垛好,等到田里的麦子都收割完了,统一打麦。
打麦机是几家凑钱买的,打麦的时候一起打。有管机器的,有往机斗里填麦子的,有解麦个子的,有抱麦个子的,有递麦个子的,有接打出来的麦粒的,有负责挑麦秸杆的,有负责围麦秸垛的。十几个人,各有分工,忙忙碌碌,却很有默契感!
农村里有麦收假,我是负责围麦秸垛的。麦个子我抱不动,麦芒扎人,运送我跟不上趟,就负责围麦垛。大人们帮着把底下的围好,弄出个雏形来,剩下的我就负责了。活很简单,我只需要把别人挑过来的麦秸挪挪地方,按圆形铺好就可以。
我负责铺,弟弟负责打滚压实。麦秸在晨光中蒸腾着草木清香。中场休息了,我们躺在在麦秸上闲聊。麦垛越铺越高,我们伸手就可以摘到麦垛旁边的杨树叶。有时,麦子打完了,我不顺着麦垛边轻轻滑下来,却是抱着杨树爬下来。
最开心的是休息时,主家肯定会买汽水或者雪糕。大人们围在一起,抽抽烟,喝喝水;小孩子围在一起,往麦秸垛上折折跟头,喝喝汽水,比赛打嗝。
让人开心的还有看麦。大人劳累了一天回家吃饭了,我们小孩子就负责在场里看打好的小麦。
看麦的时候,年长的孩子就负责讲故事。那时候很流行民间故事,带鬼的带动物的都有。讲故事的人,连讲带比划的,吓得我们不得了。除了听故事,我们也嚼小麦吃。新鲜的小麦粒有泡泡糖的功能。小麦粒嚼着嚼着,就有了韧劲,轻轻一吹,能吐出很小的泡泡。困了,就倚着麦秸垛睡着了。
拾麦也很有趣。倒伏的贴着地面的,收割时没注意。镰刀没有割下来的,把麦穗掐下来。捆绑麦个子时,遗漏的麦穗捡起来。自己田里拾完了,有时会约着伙伴去人家收割完的田里拾,在田间小道上拾。一夏天,能拾一二十斤的。这种小麦是很零碎的,不和田里收的麦子一起脱粒。一般是放在石臼里舂的。单存放,等着卖桃的到村里来时换桃吃。
我们拿着小篮子或者拖个小袋子,只要麦头,不要麦秆。拾多拾少,没有限量。日头正中了,或者太阳下山了,我们就回家了。
拾麦这活,虽然出于自愿,但也不轻松。累的腰酸背疼不说,脚脖子还会被很高的麦茬扎破,有时手也会被扎破。没有手套戴,也没有袜子穿,为了多拾一点,就要比别人走得快,哪里还顾得上手和脚啊。
我小学时,是拾过几年麦子的。母亲用拾来的麦子换没换过桃,我记不得了。我只知道,我和伙伴们疯疯跑跑,记忆里,全是欢笑!
机器的轰鸣把我从回忆拉到现实。千禧年后,故乡大蒜种植面积扩大,家家户户都种大蒜。大蒜费人工,但作为经济作物,比小麦值钱。夏天,村庄里就很少见到金色的麦田。现在很多年轻人外出,家里老人年纪大种不动大蒜,改种小麦的多了。虽说可以见到成片的麦田,但像四角岭村这样大的规模,我是从没见过的。
现代农业发展迅速,土地流转集中种植成为新的样式。在物联网技术加持的智慧农场,传感器监测着土壤墒情,无人机播撒着稻种,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收苦种。机器一响,颗粒归仓。镰刀收起,打麦看场已成为过往。
阳光下的麦田泛起青铜光泽,联合收割机的轰鸣惊起贪嘴的麻雀,羽翼掠过之处,散落着几粒碎金。
闭上眼,我的脑海里麦穗与稻穗交织。在麦浪与稻涛的交响中,我们始终在与五千年前的先祖对话,在节气轮回里寻找安身立命的根基。当机械臂采摘下最后一串麦穗,那些关于土地的记忆,仍在染色体里默默延续着绿色的血脉。
这是麦吗?这不单单是麦,这是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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