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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先儿的偏方
温暖
“先儿”是我们确山人对账房先生,教书匠和懂医人的尊称。
别看钱先儿在我们那一带大人眼里,那叫一个医术响当当。可是,他在我们小孩子眼里,就是“大头吼”——因为他的头长得比较大呗。小孩子不喜欢他,对他是又恨又怕。背地里都这样叫他。
那时候的营养条件和卫生条件都比较差,小孩子也特别容易生病。
谁家小孩儿一生病,就被父母带到他那里“收拾”一顿儿。在父母的千恩万谢中,小孩儿忍着皮肉之苦眼泪吧哒地被带回家去。
那时候的小孩儿大都是散养的。父母在生产队里干活,家里差不多都是贪玩的大孩儿哄着闹人的弟弟妹妹。也几乎都被吓着过。谁正玩得开心的时候,被没拴好的牲口跑出来撒欢儿撞倒了。谁掏鸟蛋被老鸟俯冲下来,啄着头皮了。谁正剜猪草时,一把抓住一 条红黑相间的大花蛇了……要是哪个小孩儿受了惊吓,大头吼就先看他摽在一起的眼睫毛,再看他手指头上青筋蹿多高。然后,对着小孩儿念念有词儿。伸出右手对着太阳连抓三把,捂在孩子的百会穴上。按揉一会儿百会穴后,就并拢四指顺着百会穴往额头方向梳理十二次就完事儿了。
如果是吓得较狠又拉扯时间长没治好的孩子,还得继续按揉他的手指:从指根儿向指尖推揉那四根青筋。每个指缝都得掐上九次。再让家长拉着长音儿,喊着孩子的大名儿不能拐弯地走回自己的家。他还说,母亲的声音,是孩子最好的安抚剂呢。
逢着黄病寡瘦的孩子来看病,他一看就知道是脾胃虚弱食积的主儿。趁孩子不注意拉起他的左手在无名指的指缝上用消好毒的银针扎了下去。在孩子的哭声中挤出一两滴粘稠的黄水。告诉家人一周之内不能让孩子吃生冷辣咸的东西,要多喝火龙肝(烧地锅时糊锅底儿的泥)和马别秧熬的水。
他是扎不到我的手的!上二年级的我已经知道他的小“伎俩”了,死活不跟大人往他的门口去。尽管那几天,我生瓜蛋子吃多了,憋饱闷胀得很难受。
那天下午放学后,我苦皱着脸儿,拍着撑得砰砰响的肚皮给妈妈看。妈妈赶紧从炉膛里扒出烤焦了的十只“爬叉”(蝉的幼虫),神秘兮兮地让我藏起来一气儿吃完。还故意支开我的馋嘴的弟弟妹妹们。我狼吞虎咽地吃着嚼着。心里说,能是妈妈今天挖到小爬叉了,咋没平时吃的爬叉大,也没平时吃的爬叉香哪!待我吃完,妈妈才告诉我,我吃的是整整十只——屎!克!郎!——是大头吼给妈妈出的偏方,让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下了十只在牛粪堆里胡钻乱爬的屎壳郎啊!我一边用手在嘴里掏着一边追问妈妈:那十只屎壳郎,你到底洗了多少遍啊?
你别说,还真的很有效!我的胃口渐渐好了,能吃饭了,心情也好起来了。
都是乡里乡亲的,平时用小偏方治病是不用花钱的。好多时候,大人们也总在孩子病好后,送他两斤红糖或者一兜鸡蛋。
那天狗蛋和他娘提着十个鸡蛋去谢贺他:狗蛋娘的呕吐病,是他在狗蛋娘下巴到脖子上捏出红中带紫的一溜痧子,又在她的两个肩膀尖捏成的黑痧印上,放出两滴发黑的血,给治好的。
狗蛋问他:“爷,你用的啥蛇药,咋恁好咧!那次土蛇咬肿我的脚,恁给我上药才一天我就能好好走路了。”
“我用的药都是祖辈传下来的老主贵了:天上的云彩,地上的鳖。活人的脑子,活人的血。”
看着狗蛋震惊的眼神,他哈哈一笑,不慌不忙地解释:“天上的云彩是锅底灰。地上的鳖是土鳖子。活人的脑子是耳屎。活人的血是母乳。”
一旦他的膏药卖出去,那是必收钱的。尽管好多药材,比如:地丁,天葵,益母草,蒲公英,穿山甲等等都是在我们山上挖的。皂角刺,厚朴,女贞子,木灵芝,桑螵蛸等等都是在我们山里的树上采的。但熬药用的小磨油,凡士林等等都得他掏钱买。据他向大人们炫耀,膏药里面掺的麝香那可是极贵极贵的止疼发散药。他舍得用真药,所以,杀疮去瘤才有极好极好的疗效。
他用他的秘制膏药迎来送往了好多病号,也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
可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儿还是发生了。他的右腿根儿长了个大疮。他拔毒消炎贴膏药,疮毒治下去了,但就是好不彻底。总有秫籽儿大的一个眼儿往外冒黄水。不红也不肿,不疼也不痒。一开始,找人看,他抹不下脸儿来。到后来,找谁也治不住了。甚而至于去驻马店159医院拿金疮药了,还是老样儿。
作为一位方圆百里内的名先儿,他有了一种无法言说的苦痛。
暑天的一个午后,他在东灌渠洗完澡上岸,碰到一个不认识的老头儿在大杨树下乘凉。他递给老人一支烟,自己抽着烟又习惯性地用烟灰去按腿后面那个流黄水的小洞洞。
那位老人看到了说:“咦~别用烟灰啊,用黑叶子(乌桕)树枝烧成的灰,一按就好了!”
半信半疑的他,回家一试,果然,三天就好彻底了。
从此,钱先儿又得了一个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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