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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康码里的春天
选自：《禹雨之期》
作者：霖笔・康乔烈夫
时间：二〇二〇年 二月 七日
地点：贵州 故里 古城
整理旧手机相册时，指尖在屏幕上顿住——那张绿色的健康码截图，日期停在2020年4月8日，武汉解封那天。码的边缘被她用美图软件画了圈粉边，旁边还贴了个举着小旗的卡通小人。
我记得那天清晨，她在卧室里跳起来喊我，声音带着哭腔："你看新闻！"阳光从窗帘缝钻进来，在她脸上投下道金线，手机屏幕的光映得她眼眶发亮。我们隔着小区的铁栅栏站了两个多月，她总在下午三点准时出现在栅栏那头，提着个保温桶，里面是刚熬好的排骨汤。栅栏缝太窄，桶递过来时洒了些在她袖口，她却笑得像个孩子："今天加了玉米，你最爱啃的。"
手机往下滑，是2021年的疫苗接种凭证。她的名字在我旁边，字体是医院系统统一的宋体，却被我看出几分雀跃来。那天排队两小时，她攥着我的胳膊，说"等咱们打完，就去吃户部巷的热干面"。轮到我接种时，她举着手机录像，镜头抖得厉害，后来回看才发现，画面里大半是她自己紧张得发白的下巴。
最底下藏着个加密相册，密码是她的生日。点开时，心跳突然快了半拍——全是她隔着栅栏拍的我。有次我穿着睡衣去取东西，头发乱糟糟的，她拍下来配文"像刚睡醒的熊"；有次我把公司发的口罩分给邻居，她举着手机追着拍，说"我家先生是活雷锋"；还有张是雨天，我打着她送的格子伞站在栅栏前，伞沿的水珠滴在肩头，她在照片背面写："今天的雨，比他眼里的星星还亮。"
去年收拾行李，在行李箱夹层摸到包口罩，独立包装上印着小熊图案。是2022年春天买的，那时她总说"戴可爱的口罩，心情也会变好"。每包口罩里，她都要塞张手写的小纸条，有的画着笑脸，有的写着"记得多喝水"，有张甚至抄了句诗："没有一个春天不会来临。"
手机突然弹出提示，说存储空间不足。我犹豫了很久，终究没舍得删那些健康码截图、疫苗凭证，还有她拍的那些歪歪扭扭的照片。窗外的玉兰花正开得热闹，风一吹，花瓣落在窗台上，像谁撒了把碎雪。我想起2020年那个春天，她隔着栅栏朝我挥手，喊着"等解封了，咱们就去看樱花"，声音被风撕成碎片，却在我心里拼出了最完整的春天。
原来有些情意，就藏在那些冰冷的电子凭证里，藏在隔着栅栏的眺望里，藏在每包口罩里的小纸条里。它们不像玫瑰那样鲜艳，却像春土里的种子，在最难熬的日子里，悄悄发了芽，等着有一天，能开出满树的花。
就像此刻，我看着手机里那张绿色的健康码，突然想对她说："你看，春天真的来了，咱们约好的热干面，该去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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