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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挑战赛九期#
故乡的田埂、地头、荒坡上,总长着成片的狗尾巴草。它们不挑地方,田埂缝隙里能钻出来,墙角砖缝里能冒出头,就连路边的碎石堆里,也能看见几株毛茸茸的绿穗子,风一吹,便摇摇晃晃地打招呼。
到了夏天,狗尾巴草便铺成了片。田埂上、地头边、河坡下,到处都是它们的影子。茎秆长得粗壮了,能到膝盖高,叶片舒展着,边缘泛着健康的青绿色,被风吹得“沙沙”响。顶端的穗子也长大了,不再是怯生生的小卷,而是变得饱满蓬松,绿中带点黄,绒毛又密又长,像小狗竖起的尾巴,骄傲地翘着。这时候的狗尾巴草,成了我们最好的玩具。几个孩子凑在一起,掐一大把狗尾巴草,你追我赶地挠对方的脖子、胳肢窝。绒毛蹭过皮肤,痒得人直躲,笑声惊飞了田埂上的麻雀。女孩们会挑最饱满的穗子,去掉叶片,只留光秃秃的茎秆和穗子,用三根茎秆编小戒指——把穗子当作“宝石”,茎秆绕着手指编出圈,戴在手上,得意地向同伴炫耀。男孩们则爱把狗尾巴草插在草帽上,或者别在领口,假装自己是大将军,举着木棍在田埂上冲锋,穗子在风里摇摇晃晃,像战旗上的流苏。
大人眼里的狗尾巴草,用途可比我们的玩具实在。母亲会在做饭的间隙,提着竹篮到地头掐狗尾巴草。她说这草能驱蚊,晒干了绑成束,挂在屋檐下,夏夜乘凉时点燃,青烟袅袅,蚊虫便不敢靠近。那烟味淡淡的,混着草木的清香,比现在的蚊香好闻得多。父亲下地干活时,见田埂上的狗尾巴草长得太密,会顺手割一把,带回家喂牛。老黄牛见了,总会慢悠悠地凑过来,伸出舌头一卷,连茎带叶嚼得津津有味,嘴角还沾着细碎的绒毛。有时候父亲会留几株最粗壮的,晒干了给我做小玩意儿——他用茎秆弯成小弓,穗子当作弓弦,虽然拉不开,却能让我在院子里玩上大半天。
霜降过后,狗尾巴草便渐渐枯萎了。茎秆变得干硬易折,穗子上的绒毛被风吹散,露出里面细小的种子,随风飘向远方,落在土里,等着来年春天再冒新芽。田埂上只剩下光秃秃的茎秆,在寒风里摇摇晃晃,却不肯轻易倒下,像一群坚守阵地的老兵。这时候我们会捡那些干透的茎秆,当作柴火扔进灶膛,“噼啪”几声,便燃成了温暖的火苗,映得灶膛通红,也映暖了冬日的厨房。
后来离开故乡,在城市里很少再见到狗尾巴草。偶尔在公园的角落瞥见几株,孤零零地长在草坪边缘,穗子小小的,没了故乡田埂上的泼辣劲儿。可每次看见,总会想起那些夏天的午后——田埂上的风带着麦香,我们举着狗尾巴草追逐打闹,父亲的老黄牛在不远处吃草,母亲的呼唤声从村口传来,混着狗尾巴草在风中的“沙沙”声,温柔得像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
其实狗尾巴草从来都不是什么名贵的花草,它普通得就像故乡的泥土,像田埂上的风,像父母眼角的皱纹。可正是这份普通,藏着最真切的时光。它长在故乡的每一寸土地上,也长在我记忆的每一个角落——是童年指尖的痒,是母亲发间的绒毛,是父亲编弓时的专注,是老黄牛咀嚼时的满足。那些毛茸茸的穗子,摇啊摇,摇过了春天的萌发,夏天的热闹,秋天的成熟,冬天的沉静,也摇过了我整个闪闪发光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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