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客户端08-07 22:50
直到南风叩门，有人醉卧青石，看闲云
漫过亭角。二十八次年号，从一杯酒里一一漫出
八百年前的鼓声，开始倾斜
布谷鸟的叫声，沉作杯底的釉彩，晃了千年的酒旗
在此刻，交出一条善于发酵的河
父亲说，这水，养过商周的稻穗，浸过
建安的诗稿。舀一瓢泼向旱季
云就会低下来
倘若饮下，便是故乡，便是那年母亲
别在耳后、忘记取下的春天
一半润养梅树，一半注入暗潮汹涌的酒窖
春分未至，远处戴草帽的农人
正走过豆田，在绿豆花开的坡下作坊
用长柄木勺撇去杂色，盘算着把整个春天
酿成舌尖上的细雨
而更远的地方，长江水继续东流，回首间
瞥见山僧担酒而来，竹篓里的陶罐与泉声相和
叮咚作响
归船的缆绳，系紧码头的黄昏
拾级而上，借酒香砌楼，每块砖都是谷物
对土地的深情复诵，每次封顶，就有整个春天
倾泻而出
此刻宜温酒。江城的灯火在玻璃樽中
沉沉浮浮，我立于城楼，只向远山举杯
说这杯里的酒，正等着某双脚步，踏碎月色
归来
于是，折一段烛芯作舟
载半壶月光，醉读陶潜的诗，借势顺流而下
若在子夜推开窗，会看见月光正沿着酒坊的檐角
往下淌，在梁柱间迂回，往更深的夜色里沉
与大地呢喃，轻传经年往事，说与守夜的星星
说与檐角悬挂的铜铃
而远山总在此时醒来，杵在半空
看那酒气如何漫过柳岸，如何把新抽的柳丝
醉成泛着甜意的春汛
彼时，那里有未命名的河流，有埋在麦垄里的朝代
有新麦拔节的声响，它们正顶碎千年光阴
破土而来
还有某个痴醉的夜晚，我们一同枕着空坛睡去
把自己睡成一个悬棺，尘封谷物与水的千年契约
悬着人与大地未完成的
和解书
等待着夜风翻过高粱地，摇醒所有沉睡的朝代
与千年前的自己，完成一场完美对饮
随后，静待某个归人，轻轻道一声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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