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挑战赛八期# #2025新星计划1期#
记忆里的冬天总带着煤球燃烧的气息,那是混杂着草木灰与焦香的温暖,在老院子的砖缝里、在母亲沾着煤泥的围裙上,织成一段裹着寒气却又滚烫的时光。

七十年代的北方小城,家家户户靠煤球炉过冬。父亲总在秋末冬初拉回一车蜂窝煤原料——乌黑的煤面掺着黄土,堆在屋檐下像座矮矮的黑山。母亲戴着蓝布袖套,往煤堆里泼水,用铁锹翻搅着揉成稠泥。我蹲在旁边看她弯腰劳作,裤脚沾着星星点点的煤斑,碎发被风掀起,额角沁出的汗珠落在煤泥里,洇出小小的湿印。
打煤球的模具是个铁制的“莲蓬头”,父亲握着木柄往模具里填满煤泥,“砰”地往青石板上一磕,圆滚滚的煤球就带着均匀的蜂窝眼儿落下来。我总抢着数刚做好的煤球——前排九个眼,后排六个眼,整整齐齐排成方阵,在屋檐下晾得发硬时,母亲就用竹筐把它们码进储藏间,像囤着一冬的阳光。

最冷的清晨,母亲总比我先起。铁炉里的余火“滋滋”响着,她用火钳夹起半块烧透的煤球放进炉膛,新煤球“哐当”落下去,浓烟顺着烟囱往上蹿,呛得人眯起眼。我缩在被窝里看她往炉上坐铝壶,蓝色的火苗舔着壶底,水汽顶得壶盖“扑腾扑腾”跳,屋子里渐渐漫起暖烘烘的雾。放学回家推开门,煤球炉上的铁锅里咕嘟着白菜豆腐汤,油花浮在面上,母亲用旧铁勺搅啊搅,汤香混着煤火的热,把冻僵的手指都焐得发暖。

那年寒假,我偷学大人打煤球。蹲在煤堆前学母亲加水,却把煤泥和得太稀,模具一磕,煤球瘫成软塌塌的饼。父亲笑着接过模具,指尖在煤泥里戳了戳:“水要一点点加,就像过日子,急不得。”他掌心的纹路里嵌着黑煤屑,握过我的手时,粗粝的温暖裹住我冻红的指尖。后来我蹲在青石板旁,看新打的煤球在雪地里排成行,雪花落在蜂窝眼儿里,像给黑煤球戴了顶白帽子,心里忽然觉得,这冬天的冷,原是可以被这样一团团黑亮的煤球焐化的。
煤球炉的热度养着屋里的绿萝,也养着放学归来的我们。写作业时脚边放个铁皮烘笼,把棉鞋烤得发烫;母亲把馒头掰成块,放在炉盖的铁丝网上烤,金黄的焦皮咬起来“咔嚓”响,麦香混着煤火的焦香,成了记忆里最扎实的甜。逢年过节,父亲会在煤球炉上支起铁锅炸麻花,热油“滋滋”响着,面团在锅里翻成金黄的卷,母亲举着筷子站在炉边,油烟熏得眼睛微眯,却不肯离开半步——那是一家人守着煤球炉才能攒下的烟火气。

后来搬进楼房,暖气管道代替了煤球炉,可每当冬风掠过窗棂,我总会想起老院子里的煤球堆。那些被煤泥染黑的指尖、被煤烟熏黄的墙、被煤球炉烘暖的旧时光,早已沉淀成岁月里的琥珀。原来冬天的温暖从不是单向的给予,是父母弯腰打煤球的背影,是煤球在炉膛里噼啪燃烧的光,是一家人围炉而坐时,把寒冷挡在门外的那团烟火——它曾照亮过我们清苦却滚烫的日子,让每个冻冽的清晨,都有了值得期待的温度。

如今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偶尔会怀念煤球炉上摇晃的冬阳。那不是对艰辛的回望,而是想起那些被爱焐热的细节:母亲围裙上的煤斑、父亲掌心的煤屑、炉盖上烤得金黄的馒头,还有雪地里排成行的煤球,像撒了一地未燃尽的星星,在记忆的冬夜,永远闪着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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