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热点06-25 09:03
老街中段西侧有一个院子,院子西侧原来是一个池塘,后来在池塘中间修了一条长堤,使院子直通当时经过乡里的重要干道。那条南北向的重要干道当时是砂石路,路面10米左右宽,向北可以到市区,向南可以到另外一个县,向西可以到本县的县城。
这个院子当年是人民公社的办公地点。人民公社后来改称乡,再后来又改称镇。院子的北面是一排办公用房。院子的南面是一个礼堂,礼堂是红砖青砖提尖的瓦房,东头外墙上面有个大大的五角星,主要进出的两个大门朝北面向院子,虽然只有一层,但层高比一般的民房要高不少,东西有十多间房子长,南北墙之间也有十来米宽,里面除了有观众席,还有主席台和后场,中间放置了很多排的长条凳。虽然这个建筑规模放在现在算不上什么,但在20世纪八十年代初,这个礼堂是那个时期老街上单体最大的民用建筑。
礼堂首先是用来开会的。人民公社时期,农民的组织化程度比现在高很多,每个农民都被归入固定的组织,有劳动能力的人被称为社员,是人民公社的一员。公社向下是生产大队,生产大队一般又由10来个生产队组成,每个社员都被纳入生产队进行集体劳动。为了把上级的要求传达下去,更好地给社员动员鼓劲,每年都要召开很多次公社、生产大队、生产队三级干部以及党员全部或者部分参加的会议。当时全公社有20多个生产大队,300多个生产队,大大小小有几百个干部,有上千名党员。他们来到礼堂开会,代表着背后的本乡镇3万居民,无论是年底总结还是年初部署,无论是交流经验还是表扬优秀、奖励先进,等等,既是推动公社事业的需要,也让参加的人倍增光荣,充满了仪式感和情绪价值。
分田到户后,需要集体组织农户的事务相应减少了一些,但有一段时间还是需要征收农业税、征收公粮、组织村民挑河工,还是需要经常召开乡(镇)、村、村民小组三级干部会议动员部署,冬天农闲时还要搞一些党员冬训等活动,礼堂仍然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后来建了新镇区,这个街就变成了人们口中的老街,新街建了新的政府院子,但没有及时配建新的礼堂,乡镇里大一点的会议还是需要继续回到这里召开。
礼堂除了开会的政务功能,还是当时公社(乡镇)最重要的娱乐场所。不开会的时候,它是剧院,是乡里特别是孩子们汇演的地方,也是电影院。
六一儿童节或者五四青年节的时候,镇里小学和中学有时会组织全校或者全乡镇的文艺汇演,为了追求更好的舞台效果,一般会安排在这里举行。这让孩子们对此倍加在意,有机会在台上演出的小朋友会激动,有机会看到自己熟悉的小朋友在台上演出同样会兴奋。城里剧团送戏到乡镇,当地称为“唱大戏”,很多时候也是在这个礼堂举行。有几个小孩经常看戏,有样学样,回头在学校的汇演中也模仿表演了起来。
老街周围的人们,无论孩子还是大人在意这里还有一个因素是这里一度可以定期播放电影,是乡里唯一最像电影院的建筑。80年代之前村里的人几乎没有见过电视机。农民看到的影像最早主要得益公社文化站的流动放映员,他们把电影胶片带到乡下轮流在野外放映露天电影。对于当时的社员来说,露天电影虽然可以在家门口放映,但一个社队一年也轮不到几次,即使轮到了也不可能是新片。要想看到新电影,一般只能靠这个礼堂。
礼堂东头内侧有个二层的内楼,也就是隔间,隔间正对主席台的地方有几个放映电影的小孔,可以对焦幕布。当时都是胶片电影,新电影上线城市播映差不多后,一般会转到农村来放映。这个时候乡镇的文化站会发预告或者通知,让农民自发购票观影。特别是春节过年的时候,这里的电影一票难求。也有的时候,学校和大队部(村委会)也会组织看一些电影,这个虽然不用马上掏钱,但一般会捆绑在学生学费中或者由集体的提留支付。小时候到这里来看的电影,多数是学校和村里包场发的票。
与露天电影不同,有票就要查票,就会有逃票。电影要开影时,有票的和没票准备逃票的都朝检票口涌。因为总有人无票挤了进来,有时电影开始后偶尔还会检票,这时,没有票手脚快的从南门外围墙翻跑了,手脚慢的会被训斥赶出礼堂,也有几个老街上的痞子,检票的人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对着他发点牢骚任其无票继续观影。
放电影、唱大戏的时候,礼堂外面会有一些卖瓜子香烟、连环画、果子撒子、油端子等的小商贩,春节时候还有卖小鞭炮的,很是热闹。
30多年过去了仍然有几部电影印象深刻。其中,时间最长的一部电影是《东陵大盗》,好像有三集,连续看了好几个小时,对于那个年龄的我来说,看得有点天昏地暗。还有台湾拍的号称超级哭剧的《妈妈再爱我一次》,让很多人边看边哭,礼堂里一片稀里哗啦。第一次看立体电影也在这个礼堂,片名叫《侠女十三妹》,戴上纸质镜架、灰色塑料镜片的简易眼镜,感到很新奇,特别是十三妹举起一块大石头砸下去的时候,我和很多人不由自主地把双手举起来,放在眼前,准备挡石头……据说《少林寺》播放的时候,有的人连看几场,之后一段时间镇上的几个学校少年习武之风盛行。
那个时期街上的孩子不是定量户口也是定销户口,他们在农村户口的乡下孩子面前,有优越感是自然的。调皮一点的还会有意无意地欺负乡下上街的孩子,成为人们口中的小痞子、小瘪三或者街溜子,给很多乡下孩子留下了心理阴影。到老街上去看电影,对于乡下的孩子因此多少会有怕被街上小痞子找茬的担心。有一次我和几个邻居小伙伴去礼堂看电影,出来碰到几个街上的小朋友,他们故意来找茬,我们很紧张,跑又跑不掉,这个时候有个年长的孩子,穿着皮鞋从西边长堤上跑过来,说你们别找他们麻烦啊。也是不巧,这个孩子边跑边讲着话,快要赶到时正巧摔了一跤,大家都笑了,我们几个乘着不备,飞奔地朝乡下家中方向跑去。那个孩子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我始终不知道,但感激一直存于心底。
礼堂见证了老街的繁华与落寞、见证了为乡村发展奋斗的干部群众努力拼搏,见证了老街周围几代人的成长历程,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一段时间它被废弃后几乎坍塌,一度担心它会被拆除。后来在修护老街的同时,也对礼堂在不改变原貌情况下作了修缮,里面摆上八张八仙桌,供群众打牌娱乐,放电影唱大戏也是常态,春节送戏下乡时还会组织书法爱好者免费为群众写对联,镇里的书画大赛展览一般都在老礼堂进行,附近人家办喜事偶尔也会借礼堂一用。这座承载几代人感情的老街礼堂又重新增发活力,更加亲民。
作者丨龚浔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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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杜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