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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如果你到浔河边上待上半天,估计也等不到几艘船;浔河两岸的大圩(即河堤)顶部杂草丛生,有的地方还长了茂密的灌木,很难看到行人,即使行人上了大圩也无法顺利通过。
然而,40年之前的浔河却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公路不发达,全县没有几条柏油路、水泥路,砂石路标准低、里程短,多数村庄都没有覆盖,一个乡的机动车屈指可数,牛车马车在水乡也非常少见,浔河是当时家乡非常重要的运输通道。比如,化肥、黄沙、水泥等大宗物品,多是借助浔河运到沿河各个村庄,粮食也多是通过浔河汇聚起来。
乡里的粮管所和三个粮站,都建在浔河边上。粮站靠河的地方,无一例外地建了比较像样的码头,也是乡里最好的码头。每当农民交公粮的时候,码头及其周边的河面便会泊满大大小小的机帆船、人力船,把粮食从粮站里往外调运的时候,码头上又会停上几艘较大的机帆船。
机帆船多数是没有帆的,也用不到帆,是单纯的机船,但人们都习惯称之为机帆船。人力船,早年基本上是小木船,后期逐步升级为水泥船,有的配有木桨,但每艘都有撑船用的长长的粗竹竿。家乡的河湖多数不算深,这些船多数不用划桨,主要靠撑船,船夫把竹竿撑到水底,船向前动了,再拿出水面,撑到离船更近的水底,如此反复,撑来撑去,船就慢慢地移动起来。
那个时候,改革开放才刚刚开始,乡下砖瓦房还没有普及,两层的楼房在镇上也没有几间,粮站储粮的仓库,也就是粮库,也不全是砖瓦结构。浔河当时能通行七十吨的机帆船。不提最大的,单就来一艘三五十吨的机帆船,对于小木船、普通的水泥船、一般的居家船,以及岸上的其他建筑来说,都堪称庞然大物,大人们敬畏,小孩们好奇。
有一次家里一个专门跑运输的亲戚,把装满化肥和黄沙的较大的机帆船开到我们乡镇,停在粮管所西侧的浔河南岸,估算着货物全部卸掉要有一段时间,就让人带信到我们家,母亲带着姐姐和我,提了从家里捉的一只散养的鸡,去“走亲戚”。亲戚以船为家,全家住在船上,船似乎也没买多久。那天,大人们聊大人们的,亲戚家的孩子带着我们玩孩子们喜欢玩的,在船上沿着船边窄窄的通道从船头跑到船尾,通过担在甲板与码头之间的长条木板,在船上与岸边跑来跑去,有时候跳进装满货的船舱,有时候爬上船尾住人的船舱顶部,那个兴奋劲儿我至今依然记得。
浔河两边的大圩,现在只有一个防洪的功能。但在当时,它是重要的进出通道,直接或间接地连接两岸无数个村庄。很多村庄的人到街上去,都愿意走大圩。大圩顶部没有硬化,全是泥土,原本没有夯实,但走的人多了,土就板实了,草也不易生长,就成了路。那个时候绝大多数县道、乡道,都是土路。大圩上的土路应该不是被规划出来的,但是它方便了人们徒步赶集上街,也方便了人们运粮上船、运货上岸。很多人就近就便,也就把浔河两侧的大圩变成乡上许多村庄上街、上船的重要道路。加上大圩两侧有护堤的柳树、杨树、水杉树等,走在相对较高的大圩上,感觉也是阴凉的。
上世纪70年代,村里在白马湖边围垦了一个新的圩区,因为前面有了头圩、二圩、三圩,大家把新的圩区称为四圩,那时候村里还没有机动车,也没几辆自行车,但有木船、水泥船,这为村民们从庄上往来四圩,提供了便捷的代步工具和省力的运输工具。需要的时候生产队还会在船尾架上柴油机、放个螺旋桨,就变成了一艘机帆船,再找个村里相对熟悉机器和水情的人驾驶,航行效率大大提升。
在化肥缺乏的时代,河湖里的淤泥和水草是重要的肥料来源,没有分田到户的时候,生产队的社员集体往来四圩和庄上,社队的干部还会组织社员们在撑船的同时,一路蹚着河泥、捞着水草,船行一半舱中的河泥、水草便已堆满,到了四圩就卸在圩边,回到庄上就卸在庄旁,搅拌过后沤一段时间,抬到田里摊铺开来,废料变成了肥料,真的是行路不忘劳作,一举多得。
人民公社时期,也叫大集体时期,因为要挣工分,劳力少的人家的孕妇也要承担繁重的劳动。听母亲多次说过,她怀着我的时候,有一次和庄上另外一个差不多预产期的孕妇,跟着生产队的人们在四圩劳作后,撑着上面讲的船返回庄里。结果走到一半,可能是沿途罱的泥太多了,经验丰富的人发现有沉船的危险,大家惊慌之余很快镇定下来,紧急把船停靠在浔河岸边,让妇女们特别是两个孕妇赶快从船上爬上大圩。船减轻了重量,妇女们也减少了担忧。那时已是深冬,临近黄昏,天黑风冷,两位孕妇在其他几位村里妇女们的搀扶、安慰下,一路慢挪急赶,到了深夜才回到家中。幸好没有什么意外,但一路惊恐是少不了的。
借助浔河用船,可以减轻人力较长距离搬运的负担,但无法解决最后一公里甚至一百米的问题。把物资在船和岸上搬运倒腾,需要两个人手搬、肩抬或者一个人肩扛,耗时费力。住得近的人,量少时宁愿拖着板车或者手推独轮车。后来农民经济条件逐步改善,手扶拖拉机慢慢普及,出于方便考虑,远的地方的农民把粮食运到粮站也不愿意用船了,浔河上的船渐渐少了。夏收、秋收之后,农民从四村八组把粮食运到粮站,粮站门口的手扶拖拉机越来越多,有时候寸步难行。粮站河中的船越来越少,直至一个不剩。
浔河圩堤的道路功能远不及农田中间新开辟的砂石路方便,再加上大圩两侧的村庄逐步集中到县道、乡道两侧,浔河两边大圩上的行人也逐渐少了。
早年的时候,浔河上除了渔船、住家船和来来往往、大大小小的各类货船外,还有班船。停在浔河石桥附近,航线是从街上向东路过沿线的村庄到白马湖边,再跨过白马湖到湖东的山阳镇。
当时浔河上的桥很少,连接南北两岸的还有一些渡船。早先应该是木船,只负责渡人,后来自行车多了起来,渡船也由小的木船升级成了较大一点的水泥船。
我听过大人、同学说过这个班船和这些渡口、渡船,但遗憾的是,从没有机会坐过。
一直以为浔河从东到西都伴随烟火,带着诗意,也会永远如此纯净安详。后来发现不是这样,也不可能这样。
浔河上游接着县城,离开县城之后都是乡村。县城工厂越来越多,特别是有以秸秆为原料的造纸厂,还有水泥厂、酒厂、化肥厂等,都会产生一定的污水,当时环保意识不强,也没有什么强制的措施,有些污水被直接排进了浔河。特别是造纸厂,不定期地把积蓄的污水排进浔河。在其排污后的那几天,浔河水的颜色变得又黑又臭,被污染的河水从西向东蔓延整个浔河,直至流入它的尽头白马湖。污水流过之处,大大小小的鱼成片成片地死掉,绊在一起被毒死的水草丛中,或隐或现地浮在水面,肚皮朝上,难看又难闻。
初中毕业后到县中住校读高中,住下来后发现宿舍北侧有条河,水少而臭,河的北侧就是住着几万人的县城主城。纳闷之余问县城的同学这河叫什么,他们说叫浔河,我开始时还不信,找老师求证,方才确认那真是上游浔河的一段。这段河当时实际上承担了县城一部分下水道的功能。那段浔河水浅岸高,没有船行驶其中。
好在最西边的这段浔河的东侧有个闸,能够在平时让其与浔河的主体隔离开来,不至于时刻污染浔河。闸东有个南北向的砚临河,从水量充沛的洪泽湖和苏北灌溉总渠承接来水,源源不断地注入向东的浔河。但只要是水闸,就有打开的一天。想到这一段浔河的污水,可能会与北来的造纸厂等工厂的污水汇合起来下泄,让当时的我对心目中美好的浔河产生了深深的惆怅和担忧。
好在生态环境越来越被重视,县城里人口增加了几倍,建成区扩大了十多倍,配建了污水处理厂、垃圾掩埋场,酒厂倒闭了,化肥厂升级了,造纸厂关停转型了,明确了多条河长,水的断面考核压实了,保护环境的压力大了、努力多了,成效也日益明显。
现在回家鲜少听说污水肆意横流的事了。据说那段浑浊不堪的浔河也被改造了,河水早已不臭了,两岸还修了绿化带,新建了健身道、篮球场,春天可以看到白色的雏菊,夏天可以看见成片成片雪白的栀子花,香气飘得很远。
作者丨龚浔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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