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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槐花落满晒谷场时,狗蛋蹲在草垛旁,把偷藏的烤红薯往裤腰里一塞,就听见二丫扯着嗓子喊:"戏台子支起来啦!穆桂英要挂帅出征咯!"他光着的脚丫子踢飞颗小石子,裤腿还沾着给娘薅猪草时蹭的泥点,撒丫子往场坝跑,裤兜里的玻璃珠晃得"哗啦啦"响——这可是他头回见真刀真枪的穆桂英。
戏台子搭在老槐树下,红布棚被风吹得哗哗响。狗蛋挤到前排,鼻尖蹭着前边大爷的汗衫,终于看清台上:一杆绣着"穆"字的大旗呼啦啦展开,那穆桂英头戴凤冠,身披铠甲,腰间的宝剑穗子扫过台板,惊得台下小娃们直往大人怀里缩。她一张嘴,清亮的唱腔就像村头井里的水,凉丝丝漫过晒谷场:"辕门外那三声炮......"狗蛋攥紧拳头,觉得那声音像长了钩子,一下勾住了他的魂儿。
最让他眼睛发直的是穆桂英舞枪。只见她枪尖挑起红缨,在空中划出个滴溜溜的圆圈,阳光穿过枪杆上的铜环,在她脸上织出金晃晃的光斑。明明是根木枪,可在她手里却像活了似的——刺向左边时,狗蛋本能地往右边躲;枪头下压时,他又忍不住踮起脚尖,生怕那枪尖戳着地上的蚂蚁。身旁的虎娃捅他胳膊:"傻看啥?这叫把子功!"他却没听见,口水差点滴到前襟上。
中场歇戏时,狗蛋攥着攥出汗的五分钱,蹭到后台竹帘边。卸了铠甲的穆桂英正坐在条凳上擦汗,头上的珠冠歪了半边,却露出鬓角一抹淡淡的胭脂红,像娘种的芍药花。她忽然抬头看见狗蛋,笑着招手:"小娃子,想摸翎子不?"递过来的雉鸡翎扫过他的手背,尾端的彩羽上还沾着金粉,狗蛋忙缩回手,却把裤兜里的玻璃珠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她脚边。
散场时,暮色染黄了戏台的飞檐。狗蛋蹲在台下捡碎戏服线头,忽然摸到块硬硬的东西——竟是穆桂英大旗上掉下的金箔贴片!他把贴片紧紧攥在手心,踩着满地瓜子壳往家走,路过村口老井时,忍不住举起贴片对着月亮:金箔上的"穆"字被月光镀了层银边,像极了戏里穆桂英眼里的光。
夜里,狗蛋躺在土炕上,把金箔贴片贴在墙上的报纸窟窿里。窗外,槐树叶沙沙响,他摸着枕头底下的木枪(用晒衣杆改的),忽然坐起来,对着墙根的月光唱:"猛听得金鼓响......"跑调的唱腔惊醒了鸡窝里的老母鸡,扑棱着翅膀叫起来。娘在灶间笑骂:"你这混小子,想当穆桂英她徒弟咋的?"狗蛋缩进被子里偷笑,觉得被窝里满是戏台子的红绸子味儿。
鸡叫头遍时,他梦见自己站在晒谷场的戏台上,手里的晒衣杆变成了亮银枪,穆桂英站在身后喊:"狗蛋,看枪!"他一转身,枪尖挑起的红缨扫落满树槐花,那些白白的花瓣呀,落进他的梦里,都变成了戏台上亮晶晶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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